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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程嘉洄更加讶异的人,是他们的父亲,杏林董事长程颐和。董事长意外的并不是程嘉溯想娶我,而是程嘉溯居然真的敢于不告而娶: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是通过媒体才得到的消息,他和所有的外人一样,在事前没有看到任何征兆。
    董事长自以为掌控着两个儿子的命门,尽管长子更桀骜,次子更乖巧,但本质上他们最想要的东西都握在他手里,所以他们必须讨好他,按照他的意愿行事。
    执行他的意志执行得好的,会受到奖赏;执行得不好的,则会受到惩罚。这就是为什么前面二十多年,程嘉溯处处受到阻挠,而程嘉洄一帆风顺、意气风发。
    程颐和大概觉得自己是可以掌控他人命运的神,但如果我可以当面评价,我会告诉他,只有训练狗才会那样,人是不会以这种方式对待自己的儿子的。
    程嘉溯从来就没有被他驯化,因为,他身为人的尊严绝不允许自己对父亲卑劣的手段低头。
    只有程嘉洄才会以自己是董事长的乖狗狗而骄傲。
    突然宣布订婚,让程颐和觉得长子有点脱离他的控制如果他不那么自负,好好审视一下他们的父子关系,他大概就能发现真相:程嘉溯从来没有被他控制。
    可惜程颐和太过聪明,太过自信,所以他一次又一次地错过了看清楚程嘉溯内心的机会。现在,他觉得我这只不起眼的小虫子长到了足够影响他生活的程度,于是他像倨傲地龙族一般,把头颅转过来,第一次正视我的存在。
    董事长让秘书通知程嘉溯,带上那个把你迷得失心疯的女人来见我。
    不友好的措辞让我发出一声冷笑,到底谁才是被女人迷到失心疯的那一个啊?
    是谁为了别的女人,对妻儿多年来不闻不问;是谁为了私生子,不断想剥夺本该属于嫡长子的一切;又是谁放任外室和私生子欺到正室与长子头上,心偏到了马里亚纳海沟里?
    董事长他,真的好意思说程嘉溯失心疯!
    不气不气啊,程嘉溯笑道,不想去见他,咱们就不见。
    见!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他程颐和再厉害,再只手遮天,终究不过是个普通人。
    单看他在家庭事务上头的失策,我就能判断他并没有表面上那样睿智无匹。他有缺点,有盲区,那他就是一个凡人。
    只有凡人才能被打败,尽管我只是区区一只小虫子,哪怕搅起一点风浪来,也不能损害他分毫。可我身边靠着的男人,是可以打败他的勇士,是比他更为出色的精英。
    程颐和的邀约可以吓到任何一个人,包括与他一同创业的十二圆桌骑士。每一个人在收到他的邀请时都会变得战战兢兢,唯恐自己哪里表现得不好,被他打消做人的基础。
    但我不怕,因为我的身份是程嘉溯的未婚妻,而程颐和是一位失败的父亲。我将和他的儿子站在一起,谴责他的失职。
    见面地点选在程家大宅,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
    不同于程嘉溯别墅的低调,也不同于郑家老宅的奢华,程家大宅透露出的峥嵘气象,大概就是它男主人的最佳写照。
    通过程嘉溯紧绷的脊背,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还有微微收紧的手,我断定他不喜欢这里。实际上,他本来不是这样情绪外露的人,正常情况下,他会把自己的心武装得密不透风,然后才进入这里。
    只不过,今天他带着我他的软肋。
    他的强大足以使他无视这座大宅里的一切危险,但他还是会担忧我,并为此而不安。
    我笑着捏捏他的手,别担心,你的女人不会是一个软弱无用的糊涂蛋,她必然能够配得上你。
    在这座威严但看上去并不有趣的宅子里,我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程嘉洄。怔了瞬间后,我反应过来:早在十多年前,程颐和就把程嘉洄带回到这座宅子里。
    我立刻就明白了程嘉溯不喜欢这里的原因。
    更令人惊讶地是,郑夫人也生活在这里。她见不到自己的儿子,却和仇人的儿子朝夕相处,每一刻都恨不得将对方磨牙吮血,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男女主人之间冷战数十年,关系僵硬得如同二战后的美利坚与苏维埃;大公子常年在外,这所房子见到他的机会比酒店还少;二少爷与夫人水火不容的关系更是令这座宅子蒙上了令人不快的气氛。
    那种仇恨有如实质,把这所房子变得冷冰冰的,虽然不至于面目可憎,却绝对不存在家的温暖。
    程嘉洄近来被程嘉溯的一系列举动吓得不轻,见到我们,木着脸走开。郑夫人也是被订婚的消息震撼到的人之一,她显然想说什么,但知道他那冷漠的丈夫不会允许她抢先,所以她给了我们一个暗示:结束之后,来见她。
    大宅真正的男主人则在书房里等着我们,我深吸一口气,踏进房门。
    正文 204 程颐和
    不论我给自己多少暗示,试图使自己在面对程颐和的时候更加理直气壮一些,不可否认的是,他所拥有的强大气场还是给我造成了巨大压力。
    就像君王坐在自己的宫殿当中,等待着臣子的朝觐,董事长坐在宽大沉重的黑檀桌子后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
    某些时候,程嘉溯真的太像程颐和,比如对黑白二色的爱好,这父子俩如出一辙。但是,如果说程嘉溯房间里的黑白装饰像钢琴键那样干净,那么程颐和的书房就象征着绝对的权力。
    不论是黑色的书桌、书架,还是洁白得像是从来没有人踩踏过的地毯,都昭示着这个男人的绝对控制欲。在这个由黑白二色构成的无机质世界里,只有程颐和一个人是掌控者,没有人能够挑战他的权威。
    不过,儿子违逆他的心意,儿子的女人更是抱着挑衅他的目的来到他的王国里,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的生活里充满反抗者。
    几十年来,所有敢于对抗他的人,都遭到了他的报复。他觉得自己是一位慈爱的父亲,因此愿意多花一点点时间来交涉,给儿子最后的机会,也顺便评估一下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光是凭借眼神和气势,程颐和就给了我巨大的压力,如果不是有程嘉溯在旁边,我恐怕会想夺路而逃。说到底,我还是太嫩了。
    但程嘉溯是我勇气的来源,不论是为了替他寻一个公道,还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都不能逃。已经到了这里,退缩只会使我们处于更大的劣势当中,我只能正面相逢,勇敢迎战。
    请坐。董事长开口,却只是对着我说话。在他的王国里,他的儿子理所应当服从于他,不配拥有自己的座位。
    眼前只有一张靠背椅,我没有因为程颐和的另眼相看而窃喜,选择与程嘉溯站在一起。
    这样的选择让程颐和误会了,他看了程嘉溯一眼,道:你可以出去了,我还不至于把个小姑娘怎么样。
    程嘉溯的确咋担心我,所以不愿意留我一个人单独面对他独裁的父亲,但董事长这一关始终是要过的,我们面前困难重重,如果倒在这里,我怎么敢保证能陪他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