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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这么一席话,陈元已经做好了被惠帝骂甚至打的准备,可好长一会儿,惠帝都冰着一张脸不发一言,见他这副反应,陈元心里更没底,旁的不怕,就怕他跟李稷那样憋着大招呢。
    陈元提心吊胆的偷偷观察惠帝的脸色,屋里安静的吓人,他犹豫着,好半晌斟酌着开口问:“姑父,您说我的话可有几分道理?”
    “非常有道理,我自个一手造成的,活该。”惠帝颇为自嘲地笑了,他拿起那个锦帕在手里看又看。
    陈元忙道:“姑父,侄儿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惠帝没看他,依旧盯着手上的锦帕,恋恋不舍的摸了又摸,片刻才抬眼看向陈元,似有欲言又止,叹了口气,才道:“你这臭小子,素来混的没边,如今也敢妄谈朝堂之事,还说得有一些见解,说吧,从哪听来的?不对,应该是谁教你的?总归不是你爷爷和你阿爹吧?他们若有这样的见解,该早早把实权教出来了。”
    陈元这最后一句听得太懂了,立刻保证道:“用不了多久,我爷爷和阿爹定会交出实权。”
    惠帝给了他一个眼神,没说别的,只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跟李稷好了,都是一家人,他们自然不会坑您和您儿子。”陈元自觉这话颇有说服力。
    可哪里想,惠帝直接大怒,抄起桌上的折子就扔了过去,直接砸陈元身上。
    陈元想躲的,但觉得还是挨几下较好,便跪在那不动。
    惠帝觉得陈元嘴欠极了,有种拐跑他儿子的得意样,让他这个老父亲哪里受得了,真是不杀他不足以解恨,可肉眼可见的李稷稀罕他,不想惹儿子难过,便只能忍着气认了,不求别的,只要让李稷高兴就够了。
    李稷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这个父亲比谁都清楚,清楚到连李稷被冷宫送饭的太监踩了跟手指头他都知道,想他一个帝王,表面看着风光,实则不过空有头衔罢了,他连做个决定都要经过两位丞相的同意,甚至连跟什么人成亲都要听从他们的安排。
    他自小在冷宫中,九死一生,到十岁被陈赵两臣从冷宫带出,稀里糊涂登基,成了看人脸色的傀儡皇帝,想夺回实权,可孤立无援,他深知弱者难存,只能忍辱偷生等待来日,他暗地里偷偷训练暗卫,悄悄招募一些地方忠臣,暗暗拉拢身边的宫女太监,后来东山书院的院长跟他成为了挚友,书院便成了自己光明正大训练兵丁的地方,随后又在陈赵两家安插自己的心腹,一切在他认为都以为顺利进行之时,江行舟出现了,人如其名,在他大江大浪的人生中出现,那样的美好。
    他自小身子不好,许是在冷宫落下的,等登基后,每日国事繁忙,身子更是越来越差,那天是他在御花园病发作痛到近乎昏厥,被路过的江行舟救下,他记得自己被紧紧抱着,怀抱不算宽厚,却很安全。
    他记得在他慌乱抓住他手的时候,江行舟对他说:“别怕,有我在。”
    那年他十八,江行舟十七,在他觉得要死的时候,江行舟出现了,自此,便再也忘不掉,直到这么些年,他依然记得清清楚楚那人手的温度,永远忘不掉那句“别怕,有我在。”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那样的话,这世上只有江行舟。
    正因为那句话,他便陷进去了,每日想着盼着见他,甚至装病,点名让江行舟来问诊。
    日子久了,江行舟成了他的专属大夫,甚至留他在房里过夜都是常事,等他表明心意,原以为会吓到江行舟,却不曾想,他对他早就动了那样的心思。
    你喜欢的人,恰巧也喜欢你,情爱这等事上没有比这更让人欢喜的了。
    原以为在这世上终于不再孤单,可他万万没想到江行舟是誉王安插在他身边的细作,那瞬间的真相,让他心口狂疼,难以言喻的寒心。但当群臣要他杀了江行舟时,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保他。
    但一桩桩一件件恶向他们俩投来,尤其是当他们的关系闹的沸沸扬扬,那恶言恶语仿若裹着毒液的长刀向他们挥来,他能想到最好的法子便是把江行舟关进冷宫。
    江行舟长得极漂亮,尽管知道他是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小混蛋,可还是对他着迷。每日除去朝堂之事,便是牵挂他,
    尤其是在知道他怀了身孕,恨不得杀光所有阻碍他们之人,可他却只能空想,为此,时常在自我懊恼泄气中度过一夜又一夜。
    后来,江行舟生下李稷,他们俩便齐心合力要保这个孩子;对李稷冷漠是江行舟提出来的,为了锻炼他的冷漠;让宫女太监欺负李稷还是江行舟要求的,也是为了熬炼他的恨;甚至在面对诸臣的时候,江行舟主动提出赐白绫自裁,还要李稷亲眼目睹他被人勒死,就让六岁的儿子真真切切地看着,直到死也不能忘记他这个爹死的代价。
    江行舟用他细作那一套熬炼自个的亲儿子,他这个父皇一直颇为反对,偶有机会偷去看他们父子,还落的埋怨,江行舟性子凉薄,不好说半点软话,即便是心里爱的再深,口上也死不承认,每每两人都闹的不愉快。可他知道,他是故意的,他怕连累他,故而就狠着心疏远他,他轻看了他这颗真心。
    也轻看了他这个当父皇的心。
    惠帝回过神来,想起江行舟,他心口便痛,无法诉说的苦侵袭着他。他将那个锦帕攥紧了贴在心口,这是他送给江行舟的,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人却当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