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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年复一年的行色匆匆, 房子再大也只像个歇脚的地方,很少久待,崖会泉对自己的屋子还不如他的电子管家熟悉。
假如不是还有个百里,电子管家会用自身的存在提醒崖会泉,这栋挂在他名下的房屋是他名义上的家, 那这个“歇脚点”,恐怕就真要在崖将军心里彻底沦为临时休息处,地位跟蒙特星上的高档宾馆差不多,完全没了是家的真实感。
他在家里呆的时间少,还经常只使用固定的区域,比如说楼上的卧室,书房,一楼的会客厅与房屋背面紧邻小树林的阳光房。
至于什么客房、客卫以及客用小休息厅等地方,作为一个知名不爱待客,连会客厅的启用次数都寥寥无几,常年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他绝不会把宾客往自家招呼的社交孤僻症患者,前面罗列的“客供专区”,在崖会泉家便基本等同于“知名禁用区”。
他没有客人,自己闲着没事也不会跑去客房溜达,更不会吃饱了撑的放着熟悉的主卫不用,突发奇想的跑去用连套生活用品都没摆的客卫。
所以如此说来,崖将军不认识自己家,看见客卫一角也完全没感到眼熟,想不到这是在哪,还以为是沃修落脚的蒙特星内某个高级休息处,就也十分情有可原,是他能干出来的事了。
把自家认成宾馆的他快速扫背景一眼,感觉目光在“坦坦荡荡”的沃修和浴室瓷砖间简直无处安放,专注看哪都不太对劲。
无法言说的尴尬跟五通未接电话攒的不满混在一块,碰撞出了足以扰人心智的混乱效果,所以崖会泉开口,想转移注意的他却欲盖弥彰地说:“怎么,是安排的招待所规格不尽人意,热水居然是限量供应,才让外宾不得不这个点就钻进浴室里,还是你有傍晚洗澡的特殊癖好?”
沃修被视线飘去哪都觉得不好,干脆只盯着他脸的崖会泉看住了眼睛。
他飞快眨一下眼,心里默默品了品崖将军把自家看成招待所的眼神功力,表面上还得装镇定:“傍晚洗澡就算特殊癖好了么?这话放出去,你会被‘自由时段洗浴小组’的组员抨击的。”
崖会泉就顿了一秒:“……还有这种神经病小组?”
“有啊。”沃修脸不红气不粗地回。
他心说实际上没有,这是他顺嘴编的。
然而生活经验比较匮乏,日常也不关注这些稀奇古怪民间组织的崖将军听了,尽管觉得宇宙之大,怎么真的什么闲人都有,但他竟信了。
被顺利忽悠的崖会泉一皱眉,正要问沃修“难道你还有空进这种小组”,他还把自己曾经认真思考过的问题想了起来,准备顺便一并问了,想诚心请教沃修,是怎么做到大家都是一样的忙,对方却仿佛空闲时间多出几倍,能好像什么生僻冷门的东西对方都尝试涉猎过,像个当代时间管理大师似的。
但沃修在他前面抢先开口,看出崖会泉信了的沃修反而愧疚心猛增,纠结地昧着良心说:“不好意思,我下午那会……睡着了。”
睡着了——这就是沃修在紧急找到了最佳回电话地点,又抓紧时间头脑风暴,最后想出来的解释他不接电话的理由。
这理由客观评价来说十分简陋,“我睡了”与“没看见”以及“有点事”,能并列为人类最三大常用搪塞借口,
纵观人类文明上下数万年,人事在变迁,文明在进步,科技在发展,可无论古人还是当代人,人们习惯使用的搪塞借口居然也能恒星一般亘古不变。
沃修等着崖会泉对自己提出质疑,他猜按着两人的一贯斗嘴风格,崖将军下一句应该就是继续挑他的刺,对方一侧眉梢会挑起来,以面色冷淡为基础,会往那张五官优越的脸上添加各种嘲讽元素,再半带冷笑地刺他,说些“那天还没黑,你竟然就起床了,真了不起”或“为什么不干脆再睡久一点,睡到明天天亮还能倒个时差”之类的话。
沃修都准备好了。
然后他看见崖会泉又顿一下。
崖会泉的眉头还是皱着,投给沃修的眼神却既不讽刺也不冰冷,他的眼睛甚至暴露了部分内心想法,是带着无声的关心看过来。
“你昨天在医疗舱躺了多久?”崖会泉问,“是药剂残余作用?”
沃修:“……”
准备好迎接的互杠一片影子也没看着,反倒是别扭传递的关心猝不及防迎面撞过来,撞得正在昧着良心当小撒谎精的人心都荡了。
有那么一瞬间,沃修差点撅弃了他的脑子,他内疚得无以复加,想要干脆就地坦白,赶快把因为他一时失误而没能解释清的马甲掀翻——他真的只差一秒就那样做了。
制止他的是他不小心蹭到了浴缸边沿的手背。
触手的冰凉令沃修倏地清醒,让他的脑子重归原地。
他沉重地想:“不,就算是要赶快坦白,把双重身份的前因后果都说清,那至少也得是在我有条裤子的前提下。”
试想,一个“坦坦荡荡”的男人忽然告诉你,他就在你家里,他还是你的猫,你现在只要怀着满心震惊走到浴室门口,打开门——惊喜!他就在浴室里等着你呢!
……
……这他妈是什么未成年禁观的午夜场限定节目?
而且未经允许就擅自在人家家里上演这么一出,沃修敢断定崖会泉肯定也不会觉得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