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沈宥豫下意识说,“当然……”
在方年年“果然骗人”的目光中,他无奈地说,“我母亲姓沈,宥豫是外祖父在我今年及冠时给我取的字。”
“哦哦。”方年年好奇地眨眼,“方便告诉真名吗?”
沈宥豫迟疑片刻后,声音压低说,“赵禹。”
方年年低声念着这个名字,“赵禹。”
沈宥豫的心噗通噗通,有股血气上涌,脸颊感觉发烫,连忙站直了身体往旁边挪两步。
方年年没有多想,下意识说,“是皇姓诶。”
沈宥豫干干笑了下,“是啊是啊。”
方年年,“呃……”
不会吧,不会是皇亲贵胄吧。
沈宥豫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否定的这么快,感觉更加可疑了。方年年眯着眼睛,打量沈宥豫。
沈宥豫义正言辞,“你就是想多了。”
方年年,“哦,就当我想多了吧。”希望自己想多了,升斗小民怎么和皇亲贵族对抗啊,现在可是封建社会,皇权至上,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的时代。
沈宥豫真是个祸害!
方年年生起了自己的闷气,她怎么就脑抽了想出这么个办法,明明教育老弟可以有许多别的法子,偏偏选了这么一个,引狼入室啊。
“菊花这么好看,中午吃酸菜鱼吧。”一生气,方年年就想做好吃的,要够劲儿、够味儿、够刺激的菜。
沈宥豫迟疑,“那、那好吧。”
虽然他弄不清楚,菊花和酸菜鱼之间有什么联系……
哒哒哒。
马蹄儿缓缓,有个人一跃而下,身穿利落圆领袍,腰佩长剑,带着文人纶巾,穿着武人皂靴。
是昨天来过这儿的那位客人。
第16章 蟹壳酥饼 抄尽天下书,让后来者无书可……
章游一进来就看到了店家的女儿和小二,花儿娇艳人更娇,他心中感慨,好一对妙人儿。
欣慰地看着二人,章游默默地想,你们可千万不要错过啊。
方年年一脑门雾水,小手抓了沈宥豫衣袖的一角拽拽,小声地说,“这个人的眼神有些奇怪,你靠近的时候注意点,说不定他就是来捉你的。”
“……”沈宥豫冷哼,“就凭他,怎么可能。”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别在阴沟翻船。高祖皇帝说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你还看高祖笔迹?”
“很流行的好不好。”方年年当然要拜读穿越前辈的大作,高祖皇帝一生写了很多书,没有当皇帝前写过《红楼梦》、《西游记》,当了皇帝后更是笔耕不辍,每年出一本诗集。
她揣度过高祖皇帝的用意,估计是抄尽天下书,让后来者无书可抄。
曾经想过“写”一两首小诗臭美一下的方年年在看了高祖皇帝的一本诗集后立刻打消了这种危险的想法,毕竟她没有把前辈的大作全都看完,不知道前辈的创作覆盖面究竟有多大。
贸然“写”了一首,撞的概率有些大。
沈宥豫压抑着与有荣焉的情绪,矜持地说,“嗯,我也看过。”
“又来了一个,快去招待客人。”方年年赶人。
“哦。”沈宥豫走过去,对客人可没有对方年年的好脸色,“用什么?”
来了一次的章游习惯了这家小茶馆小二的傲慢,不在乎地按住了不满的同伴,温和地笑着说:“昨日那种饼还有吗?”
“没了。”
中秋一过,方年年就不想做了,沈宥豫自己想吃都没有呢。
章游有些失望,“那就今日有什么小点就上什么,还要一壶碧螺春。”
沈宥豫点点头,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他就端着客人要的东西来了,一壶刚泡的碧螺春并一盘芝麻小饼。
烤出来的芝麻小饼一个只有象棋那么大,表面点缀着白芝麻,里面是白糖馅儿的。刚刚烤出来,吃的时候酥脆,白糖融化,在咬开的小饼里面缓缓流动,晶莹、漂亮,相当诱人,吃起来就更加好吃了。
这是甜蜜的滋味。
方年年做的蟹壳酥饼可不是简单的白糖馅儿,白糖里面惨了切碎的冬瓜糖,吃起来不是单调的甜,和着美妙的清香。
沈宥豫一口一个,甜丝丝到心里。
方年年忧虑,“你这么吃可不行。”
强烈的自尊让沈宥豫受了打击,“我吃几个饼都不行?”
“太甜了,对身体不好,你应该学会适可而止。”
沈宥豫感觉自己比吃了馅饼还要甜,臭丫头果然是关心自己的,“哦,我少吃点就是了。”
他别扭地补充了一句,“谁让你做的那么好吃。”
方年年笑着点点头,心中嘀咕,就怕你年纪轻轻吃出糖尿病。
临近中午的时间点来往行人多会选择去客栈、食肆坐着,点上一碗面或者要上二三小菜和一大碗饭,填饱肚子才好上路,来茶馆的就明显少了,茶馆不提供饭菜。
小茶馆内有些冷清,客人就章游那么一桌。
他们没有刻意地压低声音,交谈轻易地就进入了方年年和沈宥豫耳中。
章游说,“我接到消息就立刻从京中赶来,你的信息可准确?”
友人说:“当然,我的信誉你难道不相信。”
章游:“当然信,江湖百晓生,就没有你不知道的。我这不是问一下,确定一番。尝尝,这家店的点心味道很不错。”
友人说:“过誉过誉。咦,还真不错,我不怎么喜欢甜的都觉得好吃。”
章游说:“那是当然,不然我也不会约你在此。我看你是谦虚了,在外闯荡多年,我从你这儿打听消息,可从未失手过。”
百晓生说:“哈哈哈,这次肯定一样。从陈家偷了血莲子的赛空空最后出现的就是这一代,足迹消失于附近河塘,他已经身受重伤,估计命不久矣。空音寺妙法大使在观音寺逗留,应当就是为了这颗遗失的血莲子。”
方年年看看沈宥豫,沈宥豫黑了脸,赛空空是什么?难不成是赛过妙手空空?
沈宥豫压低了声音说,“哼,还江湖百晓生,消息完全不对。”
方年年做着口型,“赛空空。”
沈宥豫按住脑门,感觉青筋有些疼,“……”
方年年抿嘴偷笑。
两个人小声交谈时,章游和百晓生的对话继续。
章游说:“空音寺的镇寺之宝不就是血莲子,为何还要烦劳妙法大师走这一趟?难不成,大和尚们还要一颗?”
百晓生说:“贪嗔痴念,和尚说心在红尘外,身还不是在红尘内。”
章游笑,“是人,皆有执念。你们这些江湖人,近来还是少进京城为妙。”
百晓生看章游,“章公子不是江湖人?也是,章阁老的公子,进入江湖不过是玩票。”
和方年年一起嗑瓜子的沈宥豫略微停顿,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章游,暗自点点头,观这人面相和常年喊着乞骸骨但一直霸占内阁位置的章阁老有三四分相似。
章阁老的儿子曾经也是名满京华的贵公子,但生性不羁、不爱拘束,悔了与王阁老女儿的婚事,闯荡江湖去了。成了京中茶余饭后的谈资,有说他脑袋被驴踢了,也有说他真性情。
但章王两家自此成了世仇,不共戴天。两老头遇上了,就和乌眼鸡一样,不顾孱弱之躯大打出手。
两人又恰好都进入内阁,成为六位辅政大臣之一。京城中人都说,章不成章要问柳巷王阁老、王不成王要问桂花章阁老,柳巷和桂花巷是他们宅邸在的地方。
这就是说他们政见相左、派别不同,章派的人提出来的章程是否顺利通过,就要看王阁老的意思了,反之亦然。
两家人更是不能出现在同一场合,一旦出现,甭管什么场合都能不欢而散,甚至出现过流血事件。
太子曾经设宴,太子府詹士拟订的名单有误,将章家三郎和王家旁枝十二郎请到了一起。结果可想而知,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不给太子颜面不说,皇家的面子也损了。
沈宥豫当时在场,直接喊人把两个滚蛋扔进了花池里,按着他们的脑袋在水里泡了大半个时辰,好好清醒清醒。
最后,沈宥豫被阿父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章王两家更是没有讨到好,被呵斥丢官。要不是两位阁老拖着“老弱之躯”上殿自陈教子无方之罪,两位郎君绝对被贬三千里,去边关放马牧羊。
不关心朝政的沈宥豫有时候看着高高在上、高深莫测的阿父会想,也许章王二人矛盾的加剧有阿父的推波助澜。
什么叫做帝王权术,这就是。
帝王心似海,哪怕那人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能亲近……
“想什么呢?”方年年推推沈宥豫。
沈宥豫迅速收拾着自己的心情,“没什么,想到一些事儿。”
“看你刚才表情怪怪的,有种说不出的落寞。”看得方年年都同情上了,情不自禁个地说:“想吃什么说吧,吃点儿好吃的心情就会变好。”
“昨天的八宝鸭。”沈宥豫不客气,直接点餐。
机会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更何况这是方年年的一片心意,他不能够浪费。
方年年,“……你还真不客气。这个不行,做起来太麻烦了,也就过年过节的时候我做做。换一个。”
“蟹煲。”
“不行。”
“梅干菜扣肉。”
“不行。”
“脱骨鸡爪。”
“没有鸡爪。”
“炸丸子。”
“……我不想起油锅,熏一头一脸的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