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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节

      但温蕙其实早不是从前又倔又傻的温蕙了。
    她早就是陆家少夫人了。她如今所思所想,都与从前不同。
    她只垂着眼,不说话。
    银线拉了个锦凳坐在了温蕙眼前:“你问过他了吗?”
    温蕙道:“……没有。”
    银线道:“那你倒是先问问啊,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温蕙只笑笑:“好。”
    莫名地,银线竟觉得温蕙这—笑,很有几分姑爷的模样。
    她笨嘴拙舌说不清,只她也是贴身的人,相处得久,对陆睿熟悉,才看得出来。
    这莫非便是旁人说的,作夫妻久了,便愈发相似了?
    平舟在外院正跟刘稻学拳脚呢。
    他两个互助了好几年了。—个教另—个识字,另—个教这个拳脚。
    只成绩都差强人意。
    丫头来唤,平舟心里咯噔—下。
    去赵府做客,刘稻和刘富只在门房里待着,跟到里面去贴身伺候的只有平舟。刘稻什么都不知道,还吆喝他:“少夫人喊你呢,快去啊。”
    平舟硬着头皮跟着丫头去了,到了垂花门那里,求那丫头:“姐姐帮个忙,帮我去把霁雨喊过来行不行?我就在这里等,先不进去。”
    因这事也不能跟丫头说,只能喊了霁雨来,先跟霁雨说,再让霁雨去跟公子说。
    他现在不能在内院里乱跑了,很是不方便了。
    平舟是陆睿身边最贴身的人,小丫头哪有不帮忙的,当即便去栖梧山房。
    霁雨小短腿飞快地跑着就来了。
    平舟还没说话,霁雨先气喘吁吁地问:“少夫人是不是找你问昨天的事?”
    他倒匀了气儿,叉腰道:“公子说了,你尽照实说就可以。”
    第127章
    陆睿决定给温蕙两天缓冲的时间。毕竟她很小就来到他身边了,母亲和他都一直宠着她,有些事情,接受起来需要时间。
    但她终究不是陆家的女儿,她是陆家的媳妇,是他的妻子。
    作为他的妻子,他对她是有要求的。
    温蕙作了四年的陆少夫人,是该懂的。
    等她想明白了,自然会来找他。
    只他在书房睡的第二日,霁雨脸上有藏不住的神情,欲言又止。陆睿把他叫到跟前问:“怎么了?”
    霁雨嗫嚅道:“我听姐姐们说,少夫人那根棍子折了。”
    陆睿微怔。
    霁雨道:“说是昨天平舟哥哥被叫去问话了之后,少夫人晚练练得特别久,那根棍子就折了,地上的砖还碎了一块。”
    陆睿沉默了片刻,道:“去把刘富唤来。”
    刘富走了外院直通园子的甬道来了栖梧山房,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眼睛不够看。
    陆睿道:“蕙娘那根棍子折了,你去给她再寻一根一样的。”
    刘富吃惊:“折了?怎么折的?”
    陆睿道:“她练功弄折了。”
    刘富更吃惊:“那可是白蜡杆子!”
    见陆睿不懂,他解释:“白蜡杆子韧性最佳,专用来做兵器杆的。窝成这样,这样,都不会折。”
    他双手比划着,让陆睿看明白白蜡杆子可以弯到什么样的程度,碎碎念叨:“怎么就折了呢?”
    那是用了多大的爆发力,抽打地面的一瞬,便生生折断了?
    温蕙的力气很大的。她人瘦瘦的,不知道怎么练出那样的力气。只从她从来都小心,便是和他嬉闹时也都小心收着力气,不伤他一点。
    她对他,一直小心翼翼。
    刘富走了,陆睿看书看不进去。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天色黑了,用完饭,到书房里又想翻书。拉开抽屉,看到了自己那些日记。
    有一笔没一笔的,有兴致的时候便记下来的。几年下来,也结成了好几本册子了。
    随手翻开。
    【何不畅想将来,白首不相离,生同衾,死同穴。】
    陆睿嘴角泛起笑意。
    少年的时候果真有趣。面上看着平静,其实每天都火热热地盼着和她圆房,真正做夫妻。
    偶尔拿些荤话调笑她,她听不懂,只眼睛睁得溜圆,
    再下一句——
    【待日后,此些话,枕边教。】
    陆睿抬起眼,望着蜡烛的火焰怔怔出神。
    许久,他将册子合上放了回去,关好抽屉,站起身来。
    唤了霁雨打了灯笼:“去少夫人那里。”
    温蕙已经解了发髻,没想到陆睿这个时间会过来,有些吃惊:“不是要读书吗?”
    陆睿道:“那也不能一直不回来。”
    温蕙:“哦。”
    似乎一切都跟从前一样。
    陆睿道:“叫丫鬟们给我备水。”
    只洗了澡出来,房中只有宁儿和彩云,不见了温蕙。
    “……”陆睿问,“少夫人呢?”
    宁儿彩云都垂着眼,道:“少夫人今日陪璠璠睡。”匆忙退下去了,不敢多留。
    陆睿一个人在床边坐了半天,吹了蜡烛躺下。
    只黑暗里也睡不着。
    终于又翻身起来,披上衣衫,去了厢房。
    乳娘和璠璠住在北房,陆睿便直接推开了南房的门,一直走到榻边。
    他一动门,温蕙便坐起来了——她也一样睡不着的。
    陆睿径直走到榻前,就着微弱光线,两个人四目相交。
    陆睿弯下腰去抱她,黑暗里温蕙挣扎了一下。陆睿低声道:“你想吵醒璠璠?”
    吵醒璠璠还在其次,关键是还会吵醒乳娘。乳娘不是陆家的人,是外聘的,签的短契,与丫头们不一样,是外人。
    温蕙便紧紧揪住陆睿的衣襟。
    陆睿抄起她腿弯,将她打横抱起。
    陆睿是读书人,但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书院里也注重强身健体,陆睿习过射艺、御术、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和防身的剑术。虽然在温蕙这样真正的练家子眼中就是花拳绣腿,但也是身体结实的年轻男人。
    就着微弱星光,他在夜色里将温蕙直接抱回了正房里。
    宁儿值夜,睡在次间的榻上,被子蒙着脸,露出一双眼睛。眼睁睁看着公子出去了,又抱着少夫人回来,还踢上了槅扇的门。
    宁儿一声都没敢吭,只想着等天亮赶紧告诉银线去。
    陆睿一把温蕙放到床上,温蕙就滚进床里面去。
    陆睿放下帐子也上去了。
    他去抱温蕙,温蕙掰他的手,他就不客气地喊:“疼。”
    温蕙便僵住,不敢使力。
    温夫人早说过,她敢动陆睿一根手指头,便打死她。
    温夫人不在了,她说过的话还刻在温蕙心里。
    且温蕙自己也舍不得弄疼弄伤陆睿。
    陆睿便将她抱在了怀中,低声道:“傻子,不过一个伎子。”
    温蕙闭上眼睛,不说话。
    陆睿十分无奈。
    “不过狎个伎子,就妒成这样?”他道,“我又没纳妾,又没置通房,不要说家里的丫头我都没碰过。赵家那个,说送给我,我也没要。便是不想带回来让你烦心。且不过是个伎子而已,连孩子都不能生的,你吃甚醋?说出去让人家知道了,陆家少夫人吃个伎子的醋,要笑死人的。”
    温蕙只闭着眼睛,将脸藏在陆睿怀里,既不看他,也不说话。
    因她实在没有话可说的。
    因陆睿说的全是对的。
    正室夫人吃吃妾室的醋,也倒罢了。吃个伎子的醋,真会被人笑。
    因伎子的地位实在低贱。
    她问过平舟了,的确就是个家养的伎子,饮宴时拿出来招待客人。文人间行雅事,陆睿文采好,拔了头筹。本就是为了秋闱庆祝,他又得了解元,是众人成绩最好的。
    一切都如顺水行舟一般的自然而然。
    且大家子里养的伎子,少时就会用烈药绝了生育。真真是连孩子都生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