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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节

      陆睿道:“小女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小安道:“当然,你得记得我们的好。”难得做回好事。
    陆睿接过陆璠,见她睡得脸颊坨红,似有异样。
    小安解释道:“嫂嫂不敢在她面前露面。想抱抱她,只能给她用迷香。别担心,我们监察院的秘制,不伤身还养神安神。”
    抱亲生的骨肉,还得藏头露尾。
    陆睿咬牙。
    小安嘴角勾勾。
    哎呀,陆探花这样,他可太喜欢看了。
    陆睿出一趟门,就把陆璠带回来了,宁菲菲很懵。
    这几天连续发生的事都让她很懵。很离奇,很没有逻辑,叫人完全无法理解。
    陆睿安置好璠璠,感到深深的疲倦。退出璠璠的卧室,他坐在次间的榻上,搓了搓脸。
    宁菲菲从来见他,都是风华灼灼耀人的模样,从来没见过他疲惫无力的模样。她怯怯地,唤了声:“夫君?”
    陆睿吸一口气,抬头,就已经恢复成沉稳冷静的模样了。
    宁菲菲怔住。
    刚才,才是他此时此刻真正的模样吧?那副模样,他偶泄露,立刻就收起,并不肯给她看。
    帘子撩起来,夏青家的和银线都出来了。
    陆睿道:“都过来说话。”
    三个人俱都围在他身前,陆睿道:“璠璠的事,牵连到监察院。以后都不要问了。”
    夏青家的只垂着眼,手指在袖子里抠着手心。
    银线也垂下眼,掩住情绪。
    真正吃惊的就只有宁菲菲。她掩住了口,“啊”了一声:“怎么会……”
    陆睿重复道:“不要再问了。”
    他对她们说:“明日等璠璠醒了,带她在家里兜一圈,让大家都能看见她。”
    三人都点头。
    陆睿感到说不出来的疲累,他道:“都早些歇了吧。”
    宁菲菲嘴唇动动,陆睿道:“你也早点休息。”
    这就是不去上房的意思了。宁菲菲垂头“嗯”了一声。
    陆睿回了自己的书房,银线却追来了。
    她也不说话,只看着陆睿。
    陆睿在烛光里也瞧着她。昔年的丫头,如今也是妇人了。岁月流过去,压不住。
    两人对视许久,陆睿涩然开口:“我没见到她。”
    银线紧张地问:“那她到底在不在那里?”
    “在。只是我没见到而已。”陆睿道,“银线,你可认识霍决?”
    银线愣住,反问道:“霍决霍连毅?”
    银线果然是知道的。陆睿道:“你可知道,他便是监察院都督。”
    银线是真的不知道,她元兴三年就发嫁了,便不怎么往温蕙跟前去了。温蕙虽知道了霍决在京城成了有权有势的人,却没有跟任何人提起。
    银线一个生活在仆役区的内宅妇人,如何知道如今头上的皇帝是谁,监察院都督又是谁。
    她喃喃道:“我,我仿佛听说他去京城的……我不知道他竟……”
    霍四郎,竟这么出息了吗?
    她突然醒过来,抬眼问:“那她是,在霍四郎身边了?”
    陆睿沉默点了点头。
    他看到,银线的肩膀松下来了。她道:“不管发生什么事,至少她没有危险。”
    陆睿抿唇,许久,终于告诉她:“她如今,是霍决的夫人。”
    空气安静。银线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唇动动,却说不出话来。
    温蕙事了二夫,这个事,要怎么说。
    温蕙又不像她是奴仆,温蕙的丈夫,是眼前这个进士及第的探花郎啊!
    陆睿道:“我明天回开封去。我去看看,开封,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书案上,又静又幽。
    银线忽然想起了那夜,陆夫人隔着窗缝的半张脸。
    陆夫人的眼睛里有恐惧。
    【你不要去找嘉言!】
    【我怕……】
    银线,忽然懂了。
    第232章
    陆睿唤了平舟来:“明日一早你就去安排船,我争取上午就出发。”
    平舟吃惊:“去哪里?”
    陆睿沉默许久,道:“回家看看。”
    平舟汗都下来了,直接跪下了:“翰林,人死如灯灭,事情都过去了!”
    陆睿道:“事情,才刚开始。”
    他道:“你盘点一下,能带多少人过去?尽可能多带人。”
    平舟张张嘴,陆睿只看着他。
    陆正是陆家的当家人,但陆睿才是他的主人。
    平舟最终低头:“是。”
    翌日一早,冯学士来到署里,在公房门前看到立在阶下的一个背影,眼角就是一跳。
    能把青色官服穿得这么好看的,就只有一个人。是他这一届门生里,最看好的那一个。
    上一次他这么早等在这里,没办成事,直接跑到皇帝面前去了。这次又是什么事?
    果然,陆嘉言上来就辞官。
    “辞官?却是为何?”冯学士问。
    陆睿深深躬下身去:“收到家中书信,家父病重,危在旦夕……”
    读书人远离家乡做官,有些离得远的,只要爹娘不死,直到二三十年后致仕才回去也有。夫妻分离、母子分离都是常事。
    陆睿呢,幸运点,离得近,能回得去。
    这是想回去侍疾?或者回去见最后一面?
    冯学士叹了口气。上次他想奔妻丧,他没准,陆嘉言就跑到皇帝跟前自己要假去了。
    同样的手段不好使两次,皇帝也不是任人驱使的,他便要辞官了。
    这是在逼冯学士。
    可恶之处在于,冯学士的确是舍不得他的,只能帮他想办法。
    只假是不好给的,因为官场做事,要依律、令和例,所以不能随便开先例。
    他叹口气,道:“倒也不必辞官,正要考核河南学政,为明年的秋闱做准备,你替我跑一趟吧。回去看看,若令尊无事,便回来。”
    若真有事丁忧,那是没有办法的。只谁说得准呢,万一熬过来了呢。不能让年轻人一时冲动白辞了官,遂提笔批了条子。
    陆睿接了,深深揖下去:“多谢学士。”
    陆睿直接回家了,他昨天便跟平舟说清楚了,安排快船,轻装简行。
    回到家的时候,他的行囊已经准备好了。这大概是他出门,行囊最简单的一回了。
    “署里安排我去考察河南学政。”他告诉宁菲菲,“家里托给你了。”
    宁菲菲嘴唇动动,却低下头去。
    他之前伴驾去离宫,也是托给她了,结果呢。宁菲菲再不敢说什么“交给我你放心”之类的话了。
    陆睿看着年轻的妻子。
    她出身大族,与他门当户对,虽还年轻青涩,但已经能胜任一府之主妇。
    她没什么不好的。
    甚至可以说,好得很标准。
    他摸摸她的头。
    “璠璠的事,情况特殊,不是你的错。”他说,“你为璠璠做的事,向姨娘都跟我说了。昨晚事太多,未及与你道声辛苦。”
    宁菲菲的眼泪一下子掉下来了。
    这两天发生的事都跟做梦似的,完全超出了她自小接受的教育和培养。她其实吓死了,可还得硬撑着,谁叫她是一家主母呢。
    得陆睿一句“辛苦”,这几天的惊恐和委屈,便都如春风化雨。
    她抹抹眼泪,道:“向姨娘也很辛苦。”
    陆睿点点头:“她是璠璠生母的陪嫁,她对璠璠的心毋庸置疑。关于璠璠的事,你若有拿不定主意的,可以问问她。”
    向姨娘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这些事情似乎又关系监察院,不让追问也不敢追问。宁菲菲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