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哥，什么情况？”小明在下面低声询问。
    小武对他招招手，示意他上来，自己看。
    经过了如此糟糕的一天之后，小明的大脑都有点麻木了，啥也不想，就上了爬梯，和小武并肩而立，用手撑着井盖，从缝隙里向外窥探。
    虽然有了思想准备，他还是浑身一震，没想到外面的情况恶化至此，正是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依旧是红色的路灯下，呈现在小明眼前的，是一幕地狱般的景象。
    这条街道位于新皇宫正门广场的另一侧，按理说，没有受到早上连环爆炸的波及，却像经历了一场浩劫！
    道路两边的门窗大多支离破碎，不少房屋还在冒烟，碎纸在空中飞舞，路面上狼藉一片，其中一些物体，明显是尸体的残骸。
    而最令人绝望的是，到处游荡着三五成群的红色人影，一个个肢体痉挛，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就像一具具失去灵魂的活尸，这样的行动特征，除了那东西，还会是什么？
    小明最担心的情况出现了，病毒扩散到了新皇宫外，可想而知，整个集市，已变成那东西的乐园、幸存者的地狱。
    他想到关押在大王宫的部下，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不敢想象他们的遭遇。
    小明和小武合上井盖，下了爬梯，跟众人描述了外面的情况，个个脸色凝重。
    王昆的脸色最难看，声音嘶哑：“我们快去大王宫救人！”
    他自然担心自己的妻子夏炎。
    根据唐龙的介绍，其中一个密道出口，直通大王宫内部。
    “完了！全完了……”唐龙忽然呜咽起来，也难怪，他苦心经营十年的集市，如今成了那东西和核尸的天下，即便夺回来又有何用？
    小明反而有种解脱感，至少，他毁灭集市的计划，不会有阻力了。
    他冷静地劝说：“唐先生，振作起来，别忘了我们的交换。带我们去大王宫，集结力量，一起对付敌人。”
    “没救了！他们一定都变异了，我们还是赶紧逃命吧……”唐龙哭哭啼啼，完全崩溃了。
    玫瑰蹬蹬蹬走上前，抬手甩了唐龙几个大嘴巴子：“姓唐的，再哭就把你扔出去，让你当个核尸皇帝。”
    宛若也配合默契：“就是，再找几个核尸皇后伺候你，为你生下一堆核尸龙种！”
    唐龙立刻不敢哭了，可怜兮兮地捂住脸，他原本就鼻青眼肿，越发变成了猪头。
    众人听到二女的恐吓之词，再看唐龙的糗样，要不是身处如此境地，只怕都要笑出声来。
    唐龙老实了，乖乖地带路。
    王昆最着急，走在了最前，小武改为殿后。
    路过一个补给点，众人毫不客气，搜刮一空，补充了弹药，一边走一边吃喝。
    小明和身边的玫瑰、宛若还有老兵，交换着意见，设想不同的情况，制定各种预案。
    最好的局面是，关押在大王宫里的人质，没有受到传染，可以在那里重建盟军，再和亚当号潜艇取得联络，展开反击。
    而最坏的打算是，万一人质都被传染，只能放弃他们了，解救出两个孩子和灰姑娘，返回亚当号，组织一个特战队，潜回集市，揪出幕后黑手，并找到疫苗。
    而无论是哪种情况，集市的结果只有一个，必须从地球上抹去，而且越快越好。
    因为谁也不知道，传染源会不会扩散，比如，河里的鱼、天上的鸟，吃了含有病毒的尸体会怎样？
    不期，老兵冒出一句：“幕后黑手，未必就是那个笑面虎，动机不对。他干嘛要费这么大的劲对付唐龙，一颗子弹或一瓶毒药就够了。”
    小明一想也是，如果是笑面虎，他的动机不过是谋权篡位，夺了唐龙的天下，享受荣华富贵，大可以使用暗杀手段，来个宫廷政变。
    而现在的集市，已经没有任何谋夺的价值。
    夹在众人之间的唐龙听了，魂不守舍地问：“那会是谁？谁跟我有这么大的仇恨？
    玫瑰思索道：“也许笑面虎没预计到这种状况，对形势的发展失去了控制。”
    宛若则展开换位思考：“如果我是幕后黑手，现在就应该现身，收拾残局。”
    小明受到启发：“我们可以想个办法，将幕后黑手引出来……”
    众人分析来分析去，反而离真相越来越远。
    不知不觉，到了大王宫的出口。
    该出口位于藏经阁内，平时无人出入，非常隐秘。
    王昆一马当先，顺着爬梯爬上去。
    宛若眼尖，提醒道：“昆哥，你的脚好像受伤了？”
    “是吗？我怎么没感觉？”王昆不以为意，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面，谨慎地推开了盖子。
    小明下意识抬头，正看见高处的王昆，右脚平底花鞋的前端，有一块明显的血迹，心里咯噔一下。
    其他人也看到了，面面相觑，目露担忧，似乎都想到一块了。
    玫瑰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出来。
    此时，王昆灵活地钻了出去，探查外界的情况。
    小明强笑道：“昆哥的鞋子上，应该只是沾了敌人的血，大家别担心。
    浑然不觉的王昆，很快转回头，向下招呼：“安全！都上来吧。”
    众人依次爬出了密道，这是藏经阁的一层，外面的灯光照进来，只见四周摆满了各种经书，空气中散发着好闻的书香味。
    小明迅速猫到窗边，向外观察。
    虽然集市已被那东西占领了，但电力还没有断，大王宫依旧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关押人质的司令部就在不远处，被一圈电网包围着，只是岗楼上，已看不到哨兵。
    中间的出入口，工事依旧，也没有守卫。
    看起来，守卫撤退得很匆忙，连武器都没带走。
    触目所及，亭台楼榭和殿堂之间，看不到一个人影，跟大街上不同，这里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
    小明将视线转回司令部，一层是封闭的，楼上的灯都熄了，什么也看不见，情况不明。
    他一琢磨，决定自己一个人现身，站到司令部前，发出狼嚎，只要部下还在，又没变成那东西，一定会做出反应……
    小明正思量着，忽听身后响起了争执声。
    是唐龙挑起的：“王先生，可否脱下鞋子，让大家看看，证明你没有受伤？”
    王昆不爽他：“姓唐的，这里轮不到你说话！”
    小明忙过去调解，他没有偏袒兄弟：“昆哥，那就看一下，你安心，我们也放心。”
    王昆不满道：“我要是被传染了，早该有症状了。”
    众人听了，目光一起落在了王昆的脸上，其实他刚才就脸色难看，声音嘶哑，大家原以为他是担心夏炎所致，现在才惊觉，这是异状。
    王昆见众人这样看自己，有些不自信起来：“怎么了？我哪里不对？”
    小明强忍着揪心的感觉，既是宽慰他，也是宽慰自己：“大哥，你不会有事的。我的运气一向很好，你是我的兄弟，怎么也要沾一点我的光的。”
    这一声轻易不喊的“大哥”，凸显了王昆在小明心中的地位，他是他最敬重的结拜兄弟，真正意义的大哥。
    小明虽然也喊小武“武哥”，但因为娅妮的关系，内心是把他当作“妹夫”的。
    “呵呵……”王昆释怀而笑，一屁股坐在地上，正要脱鞋子，却又停下来，正色问，“老三，如果我真变成了那东西，你该怎么做？”
    “呸呸！别乱说……”小明驱赶晦气似地连吐唾沫，眼圈都有点红了，竟不知如何回答。
    他忽然想到，为了驱赶卫生间里的民众，王昆假扮那东西的一幕，难道会弄假成真？
    当时他用枪指着王昆的脑袋，难道也会重演？
    不！他绝不会再用枪指着兄弟的脑袋，打死他也不！
    其余人都一片沉默，王昆的问题，同样拷问着他们的内心。
    只有唐龙，害怕似的，悄悄地拉开了和他们的距离。
    “老三、小武、老兵、两位弟妹，你们都听好了！”王昆郑重得好像交代遗嘱一般，“如果我变成了那东西，你们别杀我，让我自生自灭。另外，帮我照顾好夏炎！”
    “大哥，我答应你！即便你变成了那东西，也还是我的大哥！”小明为之动容，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想到王昆可以将一个牵扯到道德、伦理和情义的复杂问题这么简单化。
    换个角度想，这未尝不是一个最好的解决办法，虽然换了小明自己，绝对做不到，若是让他变成那么恶心的东西，宁愿死一千次。
    “说的好，本该如此！”老兵击掌赞叹，紧锁的眉头展开，竟似解决了心中的一道难题。
    小武也郑重保证：“大块头，你尽管放心，谁要杀你，我就杀他！”
    玫瑰和宛若则眼泪汪汪：“大哥，我俩会照顾好大嫂。”
    王昆的假设，完全被大家当真了。
    他忽然开起了玩笑：“我可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你们要离我远远的，否则被我吃了活该！”
    众人不由笑起来，王昆也笑着，很轻松地脱下鞋子。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他的右脚上，各人脸上的笑容随即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