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过了半晌,她却没等到时以锦骂她,她悄悄睁开其中一只眼睛,偷偷望向外面,发现时以锦正蹲在她面前。
时以锦轻轻拍了下圆圆的屁股:“圆圆,你自己说你觉得你做错了没有。”
圆圆看看时浩的样子,又看看时以锦的脏裙子,摇摇头又点点头:“哥哥的事我没做错,哥哥说陪我玩,我也在跟他闹着玩。姐姐的事错在我不该弄脏姐姐的裙子。”
圆圆低着头一脸乖巧认错的样子,她刚才也想了想若是时浩哥哥把她的裙子弄脏了她也会不开心。
时以锦见圆圆认清了自己的错处,也没再过多追究,反正这泥点子应该也能洗掉,并不是特别难弄的污渍。
时以锦目光落在铜盘外不远处的一个不明物体上,拿起来问圆圆:“这是你跟时浩哥哥一起做的吗?这是什么啊?”
圆圆忽闪着眼睛问时以锦:“姐姐,你看不出吗!我觉得时浩哥哥做得可像了。”
“是小猫,还是小狗,还是小鸟?”
听到时以锦的答案,圆圆立刻大声说道:“姐姐笨蛋!都错了!这是小兔子。”
说着,圆圆从时以锦手中抢过了她口中的小兔子,一溜烟地跑回了厅堂。
时以锦想着刚才那个椭圆的泥团,秀眉微皱,她真的看不出那个要眼睛没眼睛,连鼻子都没有的东西会是只兔子,更何况这颜色也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还不止。
“姐,你真没看出来那是兔子吗?”时浩也一脸的疑惑,似乎不明白他的手艺哪里出现了差错,“你没看到泥团后面还有个圆圆的尾巴吗?”
时以锦这才想起来,那个椭圆形的泥团后面似乎是贴着一个圆团状的泥巴。
她觉得这两人若是转世,大概可以称为泥人界的康定斯基,毕竟他们做出来的东西真的十分抽象。
圆圆一离去,时浩的泥巴大业也宣告终结,时以锦也帮着时浩收拾着东西,让他这个弟弟可以早点回去洗漱。
“你怎么想到陪圆圆玩陶器?”时以锦面对时浩的举动,多少也有些摸不准弟弟的打算。
时浩则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我这不是回来路上,看到巷子里的那些小萝卜头都在玩泥巴,东糊一下西糊一下,看着就挺开心,就去买了点陶土,想着陪一下圆圆。”
时以锦倒没想到时浩是还会有这种想法,不过圆圆一直待在府里,自然没有街上那些孩童活得肆意。
或许圆圆性子偶尔闹腾点,也没什么不好。也是为这个府里添了一份活力。
“姐,对了,”时浩重新开始收拾了起来,语气中就带了点雀跃,“后日叔叔也叫我一起进宫参加中秋宫宴。”
时以锦倒是没想到时容会带上时浩,她之前还以为时浩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府上过中秋,现在倒也是能举家进宫。不过想来时容应该也没少嘱咐时浩规矩。
“不过我听叔叔说的那些规矩,皇家真是森严,”时浩也犹豫着说,“姐,你要不去帮我跟叔叔说,我能不能不去。”
时以锦一听,合着时浩想让她去帮忙求情,她纠结着措辞:“弟弟,你看你迟早是要去官场上闯荡的,现在提前去见见世面也挺好。”
时浩一听,便知道没辙,他这个姐姐看起来柔柔弱弱,但一旦决定的事也是说一不二。
只能端着收拾完的泥水,兴败而归。
时以锦回到小院中,细想了一下,她其实至今为止也从未进过宫,宫里的那些规矩她也并不清楚,但只要谨言慎行想来应该也不会出错。
毕竟现场的人这么多,应该也不会有她的事情。
但再仅剩的不长的时间里,还是去找了一次李如,从李如那儿得了几句的提点。但时以锦却发现跟李如说话的时间里,李如对着她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时以锦追问她有什么事,李如也不肯说,问是不是同圆圆有关,李如也是三缄其口,只对时以锦说会将她中秋宫宴上的衣裙给她送过去,就打发她离开。
时以锦此时还被蒙在鼓里,到了中秋宫宴当晚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时容和李如在和她的相处中为何都会流露出奇怪的神情。
第64章 乾天通宝(八) (二更)中秋宫宴当天……
中秋宫宴当天, 时以锦一早就先去了司刑处。
司刑处却是空空荡荡,来司刑处的官员脸上也都不由带着几丝的倦怠,估计人人都在期待着晚上的阖家团圆。
时以锦看着空荡荡的院子, 也不由苦笑,之前说尽量在中秋宫宴前会赶回的人就也不见踪影, 甚至连封信都没有写回来过,也不知道务城究竟是何情况。
时以锦手中也无事要处理, 只坐了一会儿,便回府准备晚上的中秋宫宴。
如今天气转凉, 衣服自然也是多了起来,李如特地为时以锦准备了一件白色的交领, 外面准备了一件小猫戏蝶的橘红色补服, 下面则是搭了草绿色的马面裙。
再加上小秋给时以锦辫了两根辫子, 更显得时以锦整个人充满着明媚。
等到圆圆跑进门的时候, 圆圆低头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再看看时以锦身上的衣服, 立刻开心地叫着:“姐姐, 我们的衣服一样!”
圆圆还格外开心地指着时以锦补服上的纹样,说下次也要这个纹样。
时以锦看向圆圆,衣服的纹样有点区别,但配色却是一致, 想来也是李如特地安排的巧思。
时以锦牵过圆圆的手,牵着圆圆到了门口,李如看到一大一小姐妹走出来, 立刻眼前一亮,眼中流露出的情绪,明明白白写着“我眼光真不错。”
时浩也大大咧咧夸着:“我远远看还以为走来了两个仙女。”
时浩的话逗得圆圆咯咯直笑, 笑得前仰后合。
直到时容出来,圆圆这才收敛了她的没正形。乖巧地喊了声:“爹。”
时容见到众人都等在门口,便下令出发,这次为了去宫宴,圆圆也被特批坐到了时以锦的车上。
没了爹娘的拘束,圆圆上车就跪在位子上冲着外面东张西望,被外面过往的人声所吸引,似乎看几次都看不够。
时浩显然就没有圆圆这么无忧无虑,他正拿着帕子不停地擦着手上亮晶晶的手汗。
时以锦也看出了时浩的不对劲:“你这是紧张的?”
被时以锦戳穿了内心的想法,时浩也显得有些窘迫:“姐,我书读得不算好,自家家世也不算特别好,这还是沾了叔叔的光才有这机会,我担心会给时府抹黑。”
时以锦多少有些明白时浩的担心:“你平日里同夫子那里的学生相处得如何?”
“自是融洽,平日课后还相约一起去吃饭。”说到日常的事情,时浩显得轻松了一点。
时以锦这才出言安慰道:“所谓世家公子与你同学并无多大区别,他们就跟你同学一样,只不过这次换了个地方,你才紧张。大家都是人,不过在名字前面加了前缀,你就害怕了吗?连鬼都抢着去抓的时浩,还能怕鬼?”
如此,时浩内心才放松了不少,大家都是人,他平日里又不是没有用功读书,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姐,我一定不给时家抹黑。”
时浩不由感叹时以锦真的好沉稳,好有长姐风范。
但事实却是,时以锦一进宫见到各位世家小姐之后,立刻只是颔首示意,随即躲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赏起了花,喝起了茶。
尽管时以锦没有打算和女眷打成一片,她身上还是若有若无地落上了几道打量的目光。
时以锦也知道出云寺事件之后,都城女眷的聚会也歇息了好一阵,而她更是一场也未曾参加。作为曾经事件中的风云人物,想来受到众人瞩目也是理所当然。
时以锦自然而然将几道视线当做了空气,想着若不是带话本进宫过于失态,她就带着昨日没看完的话本进宫了。
她百无聊赖地看了一圈,没看到秦雪的身影,这才想起了秦雪没有世家的身份,是女官的身份,自然不在此处。她却看到了许久未见的邱宁。
邱宁见到时以锦也似是犹豫,还是走了过来,同时以锦打了个招呼,邱宁本想问问最近时以锦可有在帮忙查案,但想着事情繁多,也就没问出口。更何况,若是有消息,时以锦也理当知会她一声。
两人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邱宁看到沈观儿气势汹汹地带着好姐妹往这里过来,便先行一步离开。
时以锦本也想着离开,毕竟在她的印象里,碰上沈观儿确实都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却没想到沈观儿先开口叫住了她,沈观儿走到她面前,一改刚才走来的气势,柔柔地在她身旁坐下。
时以锦挑眉看着沈观儿,沈观儿开了口:“之前在出云寺我想去向你道谢,但是司刑处的人拦着不让我见你。我想……我想……谢谢你。”
时以锦没想到沈观儿会给她来个深情道谢,多少有些意外:“当时你也叫了人来就当扯平了。”
时以锦虽然听到沈观儿的道谢,心里却也不是滋味,毕竟当时沈观儿撇下她一个人先逃开也是真的。
她想着沈观儿话也说完了,应该也没什么事,就打算起身告辞。
时以锦刚要走出亭子,就听到她身后传来了一句:“我今日听闻丞相夫人似乎打算孙公子当场向圣上求个婚约,也不知道最后究竟花落谁家。”
听到这些话,时以锦才明白什么叫做本性难移,听沈观儿那炫耀的口气,大概也是十拿九稳,才跑到她面前来炫耀。时以锦听完,只想着晚上有免费的戏可以看了。
夜幕悄然而至,宫人也都开始往周围的灯里点上烛火,显得夜里倒是格外的清幽。
而一轮明月也不知何时爬上了天幕,正如光亮的圆盘高悬在空中,散发出柔和的光线,为夜宴平添了几分旖旎。
月华流转间,众人也都纷纷落座,就等着乾天帝来开席。
乾天帝携着皇后在开宴前最后一刻才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他们一出场,自是在场众人皆跪下叩首,口中高呼着万岁。皇家威严,不外乎如此。
等到开席,宫人这才慢慢地开始上菜。时以锦趁着别人还没动筷的时候,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了前面的一个空位,想来应该是宋陌竹的位置。
她再往边上两个位置看去,正巧对上了秦雪的视线,她看着秦雪头上果真带着那根凌霄花的簪子,倒是和她身上的红色朝服显得相得益彰。
秦雪朝她举了举杯示意,时以锦也端着茶杯回了一下。
等到菜都放在了桌上,时以锦也来了些兴趣,光是看这宫廷菜式的摆盘也是十分精致,不过时以锦夹起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
大概准备多人的饭菜,这些菜早就准备好了,等放到桌上也基本上全都凉了。
其他小姐顾忌着形象,也都浅尝辄止。时以锦则想着虽然是冷的,但也聊胜于无,就当做个尝试,基本上都尝了些。
酒过三巡,丝竹轻响,舞女莲步轻移,准备好的器乐表演和歌舞表演也都纷纷登场。
时以锦看着舞女的柳腰轻扭,步伐也是摇曳生姿,不由看得也是入了迷,目光还黏在退场的舞女身上。但接下来一声巨吼,将她的目光堪堪拉了回来。
场上出现了一位年轻的男子,发出了格格不入的吼声,随即为大家表演了一段舞剑,倒也还算是刚柔并济。
时以锦看着周围,发现似乎除了她也没有其他人这么专注地将目光放在表演上,就连秦雪也拉着其他的女官在喝酒。
等到舞剑结束,宴会上又恢复到了之前的平静,乾天帝这才开了口:“今日有幸与众爱卿欢聚一堂,还望诸位各自尽兴。”
乾天帝话还没落地,孙相立刻接过了话头:“正如圣上所言,今日可是同庆的时候,还请圣上举杯与众位同庆。”
乾天帝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随即笑了起来:“爱卿所言极是,还是要多亏诸位爱卿夙夜忙碌,才使得乾天百业兴旺。之后也还需要爱卿们多多辅佐。”
众人立刻都要起身说着:“不敢。”
眼看又要全都跪下,乾天帝及时地出言制止:“诸位爱卿也不必在跪下,本就是欢庆的日子,这些礼数暂时就免了。”
有些年纪大的老臣,这才扶着桌案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孙引见乾天帝看起来心情不错,自然不会错失这个机会:“圣上,臣有一事相求。”
乾天帝听到孙引的话也皱了眉:“爱卿有何事需要在这儿说?”
孙引又岂会听不出乾天帝的言外之意,意思是若是朝堂上的事情,就不应该在现在说,更不应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孙引却拱手上前:“当下花好圆月,自是有喜事想要向圣上求一道口谕。”
乾天帝一听到喜事,便知肯定是为了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宝贝儿子孙其正的事情,却依旧佯装不知:“不知何事,爱卿不妨说来听听。朕再做考量。”
“臣想为犬子求门亲事。”孙引的话掷地有声。
自从孙引走出来开始,原本喧闹的宴会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徒留着头上挂着花灯在微风中晃荡,发出与钩子摩擦的声响。
此时“亲事”两字被提及,众人脸上更是面色各异。
时以锦看向沈观儿正是一脸雀跃地望着孙引,似乎期盼着能听到的喜讯,脸上带着藏都藏不住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