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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灵月简单粗暴地给出结论:“所以皇帝最厉害了?”
    “……是的。”霍屹脑子里闪过周镇偊的脸,皇权与相权的优势地位处于不断变化之中,在某种程度上,这取决于皇帝的个人性格特征。
    霍灵月轻声说:“那我以后要当皇上。”
    霍屹脸色沉下来,他没有发火,但这幅表情已经足够可怕了——这种话传出去,别人不会觉得小孩童言无忌,只会觉得这是霍家大人教她的。
    当初霍丰年,不就亡于对皇权产生了威胁么。
    “以后不要说这种话。”霍屹问:“你对别人说过吗?”
    霍灵月正处于极致的愤怒与不解之中,霍屹这样斥责她,她反而更加愤愤不平。
    “没有。”她硬邦邦地说,那只是她忽如其来的一个想法而已。
    “丞相怎么惹你了。”霍屹干脆和她并排坐在石阶上,任由泥土和残叶落在朝服的衣角。
    “我今天在外面,看到了一个人当街纵马,踩死了一个小孩。”霍灵月的逻辑非常清晰:“那人想跑,我拦下他的马,让王伯去报官。后来执金吾把那个人抓起来,我也作为证人跟着去了。”
    “人证物证具在,那人被关进大牢。然而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其他证人纷纷翻供,他被无罪释放。我的证言被当做小孩的谎言不予采纳,但是,那个死去的小孩,他的血还留在街上。”
    “他们翻供和我变成骗子的原因只有一个,因为那个人是丞相家的公子。”
    霍灵月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愤怒至极,所有人都不相信她的话——不,每个人都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但他们选择蒙上眼睛,捂住耳朵,制造谎言。
    平民的生命和真相在权势面前微不足道。丞相很快就会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廷尉只会高兴又送了丞相一份人情,其他证人畏惧丞相府的威势,威逼利诱之后为了自保一致翻供。
    “丞相之子杀人,可以不付出代价,这就是大越的国法吗?”霍灵月全身都在打颤。
    她并不是为自己而哭,霍屹暂时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如果人们不依大越的国法行事,那他们依据什么?”霍灵月的疑问到此为止,她无法想到更深的层面,但她仍然为此感到愤怒:“小叔叔,你能帮我吗?”
    霍屹想了想,问:“你想做什么?”
    “杀了丞相的公子!”
    其实那不是丞相的公子,是他的侄子而已,但霍灵月没弄明白这件事。
    霍屹揉了揉她的头:“咱们没权力裁决他的生死,我们去找那个小孩的父母,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二十二章 长安紫薇
    霍屹本来想自己一个人去,霍灵月一定要跟上来,她扯着霍屹冰冷的衣袍,仰头盯着自己的小叔叔,紧紧地抿着嘴角。
    目光之中有欲盖弥彰的依赖。
    霍灵月出生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而霍府也处于最风雨飘摇之际。整个霍府兵荒马乱的,没有人顾得上她,霍灵月在这种环境下,自己慢慢长大了,如同石缝中开出的树苗。她身边没有任何亲人,奶奶虽然温柔,但隐藏在平静下面的疯狂让整个霍府蒙上了一层阴影。霍府虽然还有一个皇帝钦点的地方郡守,但霍府内却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她的世界是一片灰暗的色调,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外面的那些人捧高踩低,对她充满恶意。而霍府虽然能照顾她的生活,却无人能给予精神上的依靠。
    她不能去依赖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丛云梦,如果一个人从小摔倒的时候没有人把她扶起来,哭泣的时候没有人擦干她的眼泪,她就只能学会自己爬起来,学会不再哭泣。
    霍灵月时常想,那些小孩一有事就哭爹喊娘,真是太蠢了。
    ……
    霍府的人教过她如何称呼爹、娘,但她对自己的爹娘毫无印象,就算丛云梦再怎么描述,画像再怎么栩栩如生,也无法让她有任何实感。
    那是和她没见过面,没说过话,没有拥抱过的人。
    她一出生,他们就死了。
    霍灵月和霍屹生长在截然不同的霍府之中,她才八岁,在这之前,没有人教她如何做事。
    霍屹没办法,只好把她带上,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找到了那小孩的住处。
    小孩才九岁,住在长安城外,一户普通人家而已。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血腥味,人们远远避开这户人家,霍屹环顾四周,不动声色地拉住霍灵月说:“你在马车上等我。”
    霍灵月探头想要下去:“怎么了?”
    “听话。”霍屹把小侄女按在车上,和霍小满走到农户门口,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印在篱笆上,院门大开,墙角有被压倒的草,血迹渗透到土壤中,一路蔓延出去。
    下手很快,处理得很粗糙。农户的主人出来开门,当场被杀,然后杀人者将尸体拖走了,八成是扔在了乱坟岗。
    民不举官不究,这种事不会有人管的,就算报到县丞那里,王家也能把这事压下去。
    晨间的雾气弥漫开来,霍屹本来想进去看看,忽然瞥见远处有一个鬼祟的身影正在往这边看,见霍屹望过去,对方慌忙逃开。
    “抓住他!”霍屹厉声道,不管这人是谁,肯定和此事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