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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将军?”
    赫连瑾长腿一伸,勾过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偏头看着他,“不叫阿瑾了?”
    常潇默默微热的脸,“那个……一时口误。”
    “口误?”赫连瑾似笑非笑,“你是谁?从哪里来?有什么目的?不如一并交代了,省得本将军动手。”
    常潇心念一动,道:“小民自幼仰慕将军久矣,背着家人来到函关,只希望像将军一样,征战沙场,报效国家。”
    赫连瑾掀了掀眼皮。
    常潇下床,跪地道:“书中常言:‘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小民每每读来,便觉胸中豪情万丈,激荡澎湃,愿效英烈马革裹尸,埋骨他乡!”
    常潇的这几句话,似乎触碰到了这个面色冰冷的将军心中仅剩的一点柔软,“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以为打仗很好玩儿?”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
    赫连瑾抬头看看常潇,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光芒,淡淡道:“你习过武?”
    常潇点头,“会些粗鄙的拳脚,恐入不了将军的眼。”
    赫连瑾起身,“听说你病了?待养好身子,本将军亲自考考你!”
    常潇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时,赫连瑾已经走到门口。
    “多谢将军收留!”
    赫连瑾脚下顿了顿,并未回头。转个角,交代副将倪周,“去查查这个人,是何来历!”
    倪周办事效率极快,常潇的病还没养好,他的身世就已事无巨细地到了赫连瑾的手上。
    “探花?校尉?”赫连瑾看着这些身份,竟扬起嘴角,“这倒是有意思了!”
    倪周道:“皇上派他来函关,是想监视将军么?”
    若是监视,这个常潇的一举一动也未免太不走心了。
    赫连瑾讥诮道:“本将军倒觉得他是来挖墙角的。”
    云楚能镇得住场子的将军本就不多,资历老一些的,不是颐养天年,就是战死沙场了,这些年轻的后生里,赫连瑾也算是数一数二了。蔺容宸素来惜才,他如今并没有公然反抗皇帝,蔺容宸又怎会无故动他?
    “派人暗中监视,莫要打草惊蛇。”
    赫连瑾的目光落在常潇的住址上。
    余杭……
    赫连瑾握了握拳,这么巧么?
    常潇病好之后,赫连瑾带他去了军中。有跟着赵珣摸爬滚打的底子,倒真给人一种他有着极高的军事天分的错觉。赫连瑾安排了个千户长给他做,常潇喜不自胜,觉得自己这算是……打入敌人内部了。殊不知,他在谋算人心这方面,薄弱的经不起任何推敲。
    蔺容宸明明知道常潇一来就会被看穿,还是将人调过来。关于这个问题,何舒月早就问过。
    蔺容宸的回答是:“赫连瑾为人极为谨慎,想不被察觉地接近他并不容易。如此,还不如派个没那么多心眼的人过去,赫连瑾定然会将计就计,把人留在身边,要看对方耍什么花招,或者说看看朕会怎么做。他怎知,朕派人过去不是为了削他兵权,不是为了置他于死地,只是想了解他跟符卓的关系,从而釜底抽薪。”
    还有一件事情,蔺容宸没有说。
    早在常潇中探花之前,他已查到赫连瑾的身世。
    赫连瑾是个遗腹子,母亲死得早,过世前将他托付给了一个远房表亲。后来赫连瑾长大从军,被符卓救过一回,从此便唯符卓是从。
    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一般人或许会这么做,但赫连瑾毕竟是个明辨是非、忠心赤胆之人,做出如此背信弃义,有违常理之事,其后原因,耐人寻味。
    蔺容宸多方探查,一无所获,不过倒阴差阳错地知道了常潇跟赫连瑾曾是邻居。赫连瑾在余杭住了半年,两人那个时候也不过七八岁,常常玩儿在一处,还约定将来一同参军,建功立业。
    旧友相见,总有几分抵得过旁人的情分在,只要赫连瑾怀疑常潇,一调查就会知道这个奉命接近他的人实则是位故人。如此一来,他对常潇势必生出几分宽容和亲近之感。要打探赫连瑾的秘密就简单多了。
    常潇也算尽忠职守,时刻不敢忘记蔺容宸的交代,明里暗里地打听赫连瑾的喜好,人际关系,家庭背景……
    他真当赫连瑾眼瞎耳聋,对这一切一无所觉。
    直到赫连瑾自己都看不下去,将他提进了军帐,“你最近在打听我的事?”
    常潇早有对策,“这是城中的媒婆托我打探的……将军毕竟不小了,该成家立业了。”
    赫连瑾冷笑,“既然你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不如去帮伙夫劈柴、做饭吧!”
    常潇干笑一声,“属下也是为了将军……”
    “不必!”常潇挥挥手,“退下吧!”
    常潇暗叹一声,心想劈柴就劈柴吧!只要赫连瑾未怀疑他,一切都好说。
    待他离开军帐,赫连瑾唤来倪周。
    “吩咐下去,只要常潇想问的,府里下人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赫连瑾挑眉,“你可懂本将军的意思?”
    倪周点头,“给他他想要的。”
    “嗯,去吧!”
    赫连瑾望着一旁挂着的铠甲,神思恍惚起来。
    那是刚三月吧?他跟随母亲搬到余杭。左邻右舍尚无人来招呼一声,反倒是个七岁的孩子,往他怀里塞了两个温热的蒿子馍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