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мěì.ìfò 春风暗度,醉梦无痕(叁)本
阮荞枯坐无聊,推门出去,见谢欢仍然守在门口,径自下了楼。如琴瞥了谢欢一眼,发现他果然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
阮荞漫无目的地散着步,目光从这园子的一花一木上滑过。这世子府才赐下不久,原是前朝方姓右丞的府邸,而这位方右丞,便是赵炽的曾外祖父。
我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住在京中的家里,临着揽月湖畔有一座四层高的小楼,我们都戏称它作摘星楼,无事时我可以在楼顶的小阁看着湖面发呆一整天呢。
阮荞驻足,隔着一泓碧水回望对岸那座精巧的楼阁,蓦地想起王妃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京城时,她脸上露出的怀恋神情,也是那个表情,勾起年幼的她对远在千里之外的都城的一丝向往,那是她除了回扬州,第二想去的地方。
“夫人,请离水边远一些。”
思绪被尽职尽责的“谢管家”打断,阮荞也无心接续,微微颔首,转身离开湖边。
叁人远去之时,一名身着浅绿侍女服侍的女子才从不远处的花树中钻出,远远注视着前方正中那抹粉色身影。
逛了会儿园子,阮荞也有些乏了,便让谢欢领着去厢房歇息。此时已接近申正(下午四点),却仍未有主人和宴请的客人前来的迹象,整个府邸都安安静静的,除了方才作为宴会场地布置的揽月湖畔,这里半点不像主家生辰的样子,一路走来下人也不见几个,偶有遇见,都是步履轻快几近无声的,倒不像下人,更像暗卫了。
想起顾晏提起今晚宴席有贵客,阮荞沉吟:这贵客看来果真是贵不可言。思及此,阮荞不由有些忐忑,赵炽人不在,却先行将她一介已婚女子请入家门,倒像是将她放在女主人的位子上了,那两位会不会起疑心呢?χㄚùzんāīщù.cⓛùЬ(xyuzhaiwu.club)
阮荞倚在大迎枕上惊疑不定地琢磨了半晌,还没理清楚头绪,就听门外谢欢禀报:“主子和客人们都来了,还请夫人相迎。”
阮荞心里咯噔一跳,深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起身在如琴的服侍下穿了鞋,又整了整衣冠,两人才随了谢欢出去。
阮荞叁人从内院厢房出去时,已经有人拆了大门的门槛让两辆乌木马车驶进来了,这乌木产自蜀国,水火不侵,刀斧不斫,拉车的马儿神骏而温驯,马车进了外院就没地儿走了,这才停了下来。
阮荞站在门外看到当先那辆马车的青色车帘一掀,下来一位宫装女子,两人打了个照面,阮荞立刻认出这是皇后身边的云秀姑姑,只见她下了车侍立在旁,随后下来一位英伟男子,阮荞只粗粗一看便低下了头,那男子和赵炽有六七成像,只是比起赵炽的眉目俊美宛若好女,他显得更为英气爽朗一些,阮荞心里有数,这大概便是皇帝赵宥了。
阮荞眼神一转,落到后面那辆马车上,果然,赵炽当先下车,随后是阮连城,最后是顾晏。赵炽身着深紫色亲王服制,阮连城和顾晏分别穿了朱色官服,叁人皆头戴玉冠,合身的布料将他们修长匀称的身体包裹,腰身规规整整地收进金色腰封里,一动一静皆可入画,阮荞心底不合时宜地想到:谁说只有女色惑人,这叁人站在一起却是占尽了天地灵秀,让旁的人都黯然失色了。
那边皇帝将皇后扶下了马车,赵炽叁人已经上得前来,阮荞顺势走到了顾晏身边,两人四目相对微微一笑,又各自收回目光,肩并着肩缀在后头。如琴随侍一旁,转头四顾,谢欢却已经不见人影。
一行人到得湖边宴席之处,阮荞来时还空无一人,现在却在四角和每张桌案后都笔直地立着一名白衣劲装的男子,确是护卫无疑。赵炽请了帝后上座,才带着众人跪地下拜,赵宥没等他们山呼万岁就叫了起,脸上带着笑容招呼几人入座。
赵炽的座位设在帝后的左下首,也被皇帝叫人搬到自己旁边挨着坐了,如此帝后和赵炽叁人坐在上首,顾晏夫妇和阮连城呈斜角分别坐在两旁。
往常阮荞在家陪同母亲或是出嫁了陪同婆母参加生辰宴席,无非也就是吃菜喝酒聊天,看戏听曲博戏,又或者有才子才女临时起一个文会显露才华的,热热闹闹喜喜庆庆,从没有经历过像今天这种的。膳食酒水上桌前要一一验过,众人用膳也是点到即止,席间并没有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更像是皇帝将上书房搬到了这湖边一般,除了一开始帝后祝贺赵炽生辰,叮嘱了他几句以外,君臣四人聊得都是朝廷、家国、军费、粮草。阮荞一边听,一边分神想着这让人食不知味的宴席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云秀姑姑站在她身旁,而皇帝四人也停下了话头,皆看着自己。
阮荞有些不明所以地睁大了眼睛与顾晏四目相对,顾晏笑着捏了捏她的手,道:“娘娘唤你呢。”
阮荞这才红着脸站起来,随云秀姑姑坐到了皇后身边。
皇后温婉地笑道:“他们谈的那些子家国大事着实无趣,咱们随便说说话。”
阮荞应声,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反而是皇后先提起了话头:“你今儿这身衣裳倒是好看,粉嫩得跟朵花苞儿似的,也是你这么雪嫩的皮肤才压得住。”
阮荞脸上的热度从饮了第一杯酒之后就没退下来过,连忙道:“娘娘过誉了。”
皇后笑了笑,捻了一块粉红色花瓣状的糕点尝了一口,赞道:“这糕点做得倒是精巧,有一股花香,像是”
“是月季,”阮荞接道。
“是了,是月季香。”皇后重复道,吃下糕点,又饮了果饮,才转头对阮荞说:“我听说,你幼时在商州生活过几年?你父是商地司农,那你少时可认识安南亲王世子?”
阮荞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热度像是被泼了冰水一样冷了下来,她伸手端了一只杯盏浅啄了一口,入口馥郁芳香,倒是十分好喝,借着这个间隙,阮荞字斟句酌地回道:“臣妇随义父义母在任上时,曽随义母觐见王妃,有幸得见世子。”
皇后浅笑着看着阮荞,心里暗叹:倒是个处变不惊的性子,容色也是绝佳的,又有年少情谊,也不怪那死心眼的混小子着了魔似的一头栽进去了。
“我听皇上说,世子与他们姑祖母长得十分相似,幼时常被人认作女娃娃,看他如今这样子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阮荞听皇后状似打趣的话语,心里也没有放松警惕,只道:“那时年纪甚小,也记不大清楚了,只觉得王妃娘娘就是那传说中的仙女,世子就像仙童一样。”
好在皇后没有继续问她在商州的旧事,转而聊起旁的话来,阮荞才暗暗松了口气,打迭起精神陪着聊天,直到皇后放她回座。阮荞心里一松,微微福了福身才起身,可未曾想刚刚站起来就一阵头晕,还是云秀姑姑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这才没倒下去。
“呀,顾少夫人怕是把这云醉酒酿当果饮喝了罢。”云秀姑姑看到阮荞空空如也的酒盏道。
顾晏的心神一直都分了一丝到皇后这一边,见状关切地目光落到妻子身上,但没有皇后旨意,也不敢上前。
皇后见顾晏神色,心下一叹,安慰道:“顾侍郎莫急,这云醉酒酿并不如何醉人,想是尊夫人酒量太浅,才有些上头。世子,你让下人带路,云秀送顾少夫人去厢房歇歇。”
当下赵炽便唤了人来领路,如琴和云秀一同扶了阮荞去了。
阮荞被放到床上躺下的时候,只觉得身下绵软,如坠云端,心想这酒倒是不负那么好听的名儿,依稀感觉有人为她除了鞋袜和外裳,又给她盖上被子,将烛火用灯罩罩了,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只模糊看到有个纤细的轮廓靠近,然后用一块温热的帕子为她擦了脸和手,便退下了。一室寂静,阮荞在口鼻呼吸间的怡人酒香里安睡——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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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秀协同如琴将阮荞送至厢房,看着如琴服侍着安置了,才回去复命。待她回转时,只看到皇后一人坐在席上,皇帝和赵炽连城顾宴四人分立在开阔的空地上,远处竖起四只箭靶子,每人手里都握着一只弩箭模样的物事,长臂伸展着瞄准靶心。
“娘娘……”
皇后摆摆手示意云秀噤声,视线落在丈夫的背影上,云秀也顺着主子的目光看过去,也不知是谁发了令,只听几声细微的机括声响起,随后是接二连叁的箭靶被穿透的闷响。云秀还来不及反应过来怎么这弩射出来的不是羽箭,就听到皇帝朗朗的笑声。
“好!这连发弩果然命中精准,弹丸亦装填方便,比弩箭倒是便利不少。”
顾宴收起铁弩,走到箭靶前,转过靶子对皇帝说道:“皇上请看。”
只见那寸余厚被穿透的草靶子背后,产生了拳头大小的创面,就像被人用刀剑刺入之后旋转翻搅过一般。
“这是……?”
“这火弩的弹丸乃是特制,内里填充了火药和细小铁片,弹射出后会点燃炸裂,若是射入人体,必能造成重伤,便是不中,也能伤敌。”
赵宥举起手中的铁东西仔细敲了敲,与寻常十字弩不同,这火弩全由精铁制成,放置箭矢之处乃是一管铁制的管子,两指粗细,凑近了仿佛能闻到白磷燃烧的刺鼻气味,伸手抚上去,灼然发烫。
“此物耗费几何?”一言就问到了关键处。
“火弩十位熟练匠人一月才能制得一支,人工材料统共耗费约558两银。”
赵宥闻言摇了摇头,此物虽杀伤力强大,成本也实在高昂,“可有法子缩减费用?”
顾晏并未回答皇帝这个问题,反而提起另一件事:“月余之前,南海海军假扮商人与连城的船队出海时遭遇他国海寇,殊死一战后,缴获部分火器,生擒了两个俘虏,海寇所用火器与我朝火弩形制不同,但其原理有相近之处且更为厉害,俘虏正在押回京城途中,约莫五日后到。”
赵宥双眼湛湛地望着顾晏,激动地道:“海防确是我朝一处弱点,你以前都说过与其坐等敌寇上岸,不如主动出击,让虞大才!”
顾晏拱手道:“臣叁年前与连城出海游历,初见海寇火器还曾吓得夜不能寐,得天之幸能平安回朝与皇上陈情,也亏得是皇上,才将臣一介年少书生之言听进心里,重视匠人体恤臣子,不然也没有今日这火弩的诞生了。”
连城和赵炽也拱手福身道:“吾皇圣明。”
赵宥摆手叫起,笑道:“好了好了,莫要给朕灌迷汤了,圣明不圣明现在也瞧不出个结果来,这火器研制不是一日之功,且看以后罢。”
试完火弩,赵炽命人撤了靶子收了器物,四人又回到席上,早有伺候的人将杯盏盛满,帝后举杯与顾晏、连城、赵炽叁人示意:“满饮此杯,愿我朝国运昌隆!”
叁人高举酒盏,暮色之下,赵炽面容昳丽无双,顾晏笑容温润清隽,连城抿唇俊朗逸然,皆是目光灼灼,精神湛湛,齐声应到:“愿我朝国运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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