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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急的水珠,迅速击打在图纸上面,让它们半沉半浮,浸没在水中。
叶深深的胸口急促起伏,咬紧下唇,看着那些图纸,一动不动,竭力不让自己倒下。
而顾成殊只沉默看了她一眼,脱下鞋子,走进喷泉之中,将那些浸在水中的设计图一张一张捞了起来。
初春的夜间,寒意料峭,冰凉的水珠溅在他的头发、脸颊和脖子上,从他的衣服上薄薄渗进去,就像极细的针在刺着他。寒气从湿透的脚上透进来,膝盖有点发麻。
但他还是在喷泉之中跋涉着,最后全身湿透,才将设计图全都捞了回来。
叶深深呆呆地望着他,直到他全身淌水从池中出来,她才如梦初醒,将自己包中的纸巾拆开递给他。
顾成殊稍微擦了擦在滴水的眼睫毛,便用纸巾去吸手中的设计图。
打印的效果不错,纸张也足够厚重,在水中浸泡的时间不长,吸走表面的水之后,下面的内容还是清晰的。
叶深深嗫嚅着,轻声说:“对不起,顾先生……”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顾成殊头也不抬,只查看着手中的图纸,“我知道你电脑里还有存档,这份设计图,没了就没了,其实并没有非拿回来不可的必要。”
叶深深的双唇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放弃自己。你的设计,你的才华,你的努力,全都在你的作品之中,每一个人都能清清楚楚看见,更没有人能够忽视它,抛弃它——哪怕是你自己,也不行。”
他的声音如此坚决,望着她的眼神如此深邃,让叶深深的喉咙仿佛被人紧紧扼住,无法出声。
而他将稍微干了一点的设计图拿在手中,抬眼看着面前的叶深深,说:“艾戈是强人所难。你毕竟是一个设计师,在设计师的职责中,从来没有成本测评这一条。”
叶深深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设计图上,咬住下唇没说话。
“别担心,这个事情,可以解决。你好好吃点东西,洗个热水澡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他拿起旁边的花递给她,“所有的事情,交给我。”
高悬在半空的心,轰然落地。茫然的前路,也不再那么令人畏惧。
叶深深点点头,紧紧地抱住他递给自己的那束花。
沈暨觉得自己真是忙得不得了。
回到巴黎快两个月了,邀约还是排得满满的。每天晚上都被人拉出去玩,然而翻来覆去又都是那些花样,寂寞得他只能顶着重金属摇滚的狂轰乱炸,躲在沙发后面消灭星星。
正在两个色块之间犹豫不定时,顾成殊的电话来了。
“你在哪儿?”
这种口气,听起来好像是有事上门的感觉。沈暨精神一振,在一片嘈杂的乐声中对着那边说:“Le Scopitone,你要来吗?”
顾成殊直接就说:“太吵了,我去你家找你。”
“今天好像是个重金属摇滚的特邀场。”沈暨收起手机,对朋友说了句:“摇滚综合征犯了,我得去医院吸氧,先走了。”
他才不管摇滚综合征是什么呢,总之,先走人下次再说了。
趁着路上人少狂飙到家,一看到门口顾成殊全身滴水的造型,沈暨就疯了:“脱光再进来!我玄关铺着刚从伊朗拍回来的纯丝绸地毯!”
顾成殊指指走廊的监控:“如果不怕传出绯闻的话。”
沈暨无可奈何,一把拉开门,第一时间先用脚尖把地毯拨到一边去。
顾成殊将手中的设计图塞给他,说:“先吹干。”自己直接走到他的衣帽间去,问:“有没穿过的衣服吗?”
“左边那个更衣室,黑色衣柜里有。浴巾在浴室柜子,阿司匹林在镜柜后面。”沈暨低头看着湿漉漉的设计图,一眼就认出了那上面的线条构图,“深深的设计图?怎么了?谁把它弄湿的?”
顾成殊没有回答,浴室里传来花洒的声音。
沈暨只能将设计图铺在茶几上,拿起吹风机将它们吹干。
顾成殊出来时,看见沈暨拿着已经半干的设计图感叹:“深深真是天才,去年刚看见她的时候,可真没想到她能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成长到这样的地步。”
顾成殊看了一眼,说:“可惜,这套设计驳回了。”
沈暨错愕地转头看他:“被谁驳回了?是没有眼光还是没有智商?”
“是艾戈。”
三个字让沈暨顿时变了脸色,他将设计图慢慢地放下来,垂下了手臂:“这样。”
顾成殊点头:“是,所以你得帮助她挽回这一局。”
“可是……”沈暨迟疑而畏惧地看着他,“艾戈是确定将她的设计打回了吗?据我所知,他已经决定的事情,世上没有人能够挽回。”
顾成殊没有回应,只将一张设计拿起来看了看,问:“你知道被驳回的原因是什么吗?”
沈暨的目光从叶深深的设计图上一一扫过,然后说:“深深的设计,是完美的,没有任何问题。”
“对,所以他从另一个角度驳斥了这组设计,成本评测。”
沈暨仔细地看着参数与数据,无力地说:“很犀利,正中要害。”
“嗯,你觉得按照这个要求来的话,成本与利润比会怎么样?”
沈暨微微皱眉,说道:“主面料皮革不但需要印染,还需要进行凹凸花纹处理,这样的话,很可能要为了这种特殊的油画质感特地单开一条印染与花纹压制线。而且,辅料皮草是一体多色立体上色,也需要单独开皮草染色线。但这种衣服的销量必定不会太多,为了一组设计而单独开三条线,成本投入确实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