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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宸马上跟腔:“对,对,我们都体谅,我们可以出去等他。”就连我也跟着点头,从沙发里直起了腰。
竟池也看向我们说:“没关系,他们是我的朋友,再说想不让他听到也不太可能。”我看着竟池微微勾起来的嘴角,觉得他一定是在说我。于是我得意地看向了高宸,发现他的眼睛里正蓄着泪水,深情地看着竟池。
……
医生递给竟池一份文件夹:“今年夏天你们单位的心理评估,只有你没有通过。因为第一遍基本测试的结果不理想,我的学生把你交给我,我们单独留你做了深入评估。你被诊断为重度抑郁,我们建议你不要继续从事高压高强度的工作,尽快接受治疗。”
竟池低着头用手扣文件夹的边角。医生又说:“不过前几天我的学生突然被叫去给你做心理诊断,那是你第一次尝试自杀,对吗?”
竟池摇了摇头。我看到高宸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医生了然:“你能接受治疗,有想要治愈抑郁症的意志,已经迈出了特别关键的一步。你生病了,所以你感觉难受,你会觉得好像你不好了,好像全世界都不好了。这种想法也是抑郁症的病症之一,我们将要一起努力改变你的这个认知。”
医生侧过身敲着键盘,说:“下次咨询就只有我和你,希望你能诚实的面对内心,也可以对我坦诚。不过咱们先不把要求定的太高,我给你一些药,可以让你睡得好一点。”
医生朝着竟池伸出一只手:“那今天我们就先聊到这里啦!”
竟池握住,进入房间后第一次发出声音:“谢谢医生”。
[28]
高宸帮竟池拿好药就要赶回去上班,因为竟池突然离职,他所在的小组组员适应不了突然增加的工作量,一连病倒了好几个。
“不过我说我今天请假来找你,他们都要我给你带个好,小郑让我告诉你这样的工作不干也罢;我们新来的实习生已经把你当作职业楷模了,说你……哦,他说你工作得伟大,离职得光荣。”
我拎着一大袋子药跟着竟池走出医院。从昨天答应去医院接受治疗,到今天从医院出来,竟池一直很平静。晚上睡不着也不哭泣,早上睡醒了也没有暴躁,好像他明明睁着眼睛却一直在沉睡。
他转头看着我:“你知道怎么回家吗?”
我摇头。
“那我今天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不要告诉高宸,也不要告诉医生” 他看着我说。
“好”,我答应他,怕他不信便接着补充,“我发誓”。
竟池噗一声笑了:“你知道发誓是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不知道,不过他也没追究,带着我走了。
目的地驱车很长时间才到达,是市郊的一片墓园。门口有人挑着扁担,一头的竹篓里放盛放的白花,一头的竹篓里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咿咿呀呀,吱吱咯咯,咧着嘴笑。
真得很难不带枝花进去。
竟池把这枝花轻轻放在墓碑前,里面是竟池的妈妈。碑上的照片里定格了一个温暖的笑容,仿佛一直注视就能获得力量。竟池有着和她相像的眉眼轮廓,眼角微垂,感觉很温顺又善良。刚刚见过的医生也给我这样的感觉。
他用柔软的手帕轻轻擦拭墓碑,我觉得这是一种礼仪也是一种交流方式。看得出来这块墓碑被人精心打理过,秋风再萧瑟也没让落叶和尘土蒙上去。静默时分,我分心瞥向并排矗立的那面碑,大理石台阶隔出的四方绿地上只有它俩相互陪伴。
碑上的照片大概属于竟池的父亲。他们的五官说不上相似,不过空洞的眼神、肃穆的神态、还有欲语还休的悲伤,倒是能经常从竟池脸上看到。但我不喜欢这样的竟池,我还是更喜欢笑起来的竟池,哪怕这个表情转瞬就要消失。我觉得竟池也不喜欢拥有这样神态的父亲,一直到离开,他都没有看看相隔不远的墓碑。
回程的路上我靠着竟池的肩膀打盹儿,做了一个模糊的梦。梦里面我好像拥有了妈妈,就是刚刚照片里的模样,她用柔软的手掌抚摸我的脑袋,一样温暖的笑着:“小嘉年,你要帮我好好照顾小池哥哥哦!”
我朝她用力点头,有了无与伦比的使命感。
使命感这东西真是神奇,之前我只在电视里听过,对它的概念一知半解。所以我一直认为这种高尚又复杂的感觉是我这种小猫感知不到的,谁曾想一场梦的功夫,我获得了满身动力和无限渴望,我决定与竟池同仇敌忾,同心同德,共同的敌人是抑郁症,共同的目标是重拾希望。我决定和他牢牢绑在一起,成为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满腔热血在身体里沸腾,灼热了我的眼眶。我直起身,发现竟池正靠着车窗别扭的睡着。车辆经过减速带轻微颠簸,他被吵醒。
他眨了眨眼睛:“你怎么把它给拿出来了呀?”
我才发现我的手里还攥着在墓园门口买的花。这花叫栀子,香气重,闻久了倒也习惯。于是我擅自给它附加了虚幻的意义:“这可是我刚收的保护费呢。”
“你还怪神秘的!” 竟池轻轻笑了。
☆、带感
[29]
出租车上播着怀旧金曲,有几首歌很好听。
竟池按下车窗,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司机警惕的从后视镜看过来:“不好意思先生,文明行车,全程禁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