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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不用。”苏默言一把按住了刚刚掏出手机孙桂芝的手,“我们就在房间坐一会儿,等他回来。”
    孙桂芝让他俩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说道:“反正也快了,两点半左右就能回来。你们先坐,我去倒水。”说着,一阵小碎步出了卧室,进了厨房。
    古月瞪着苏默言,压低声音故意问:“苏队长,你刚才的那个问题,你确定是认真的吗?”
    第31章 洁癖
    “哼,你懂个屁。”苏默冷哼着,努了努嘴,孙桂芝掀开门帘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个茶杯。
    古月接过孙桂芝手里的茶杯,坐在沙发上,环顾着房间里的摆设。
    “孙大姐,王贵才和你家陈茂走的很近,你和我们讲讲王贵才吧。”苏默言开口问着,希望可以得到一些不同于别人的说法。
    “他?”孙桂芝撇撇嘴,端着茶壶给他俩倒水,“那个不学无术、不可救药、不思进取的人有什么好说的?都怪我家老陈老实,觉得他俩是一起玩到大的发小,所以才被他牵着鼻子走。去麻将馆赌钱,就是王贵才教的!不然,我家老陈根本不可能沾那东西!”
    苏默言敲了敲桌子,示意让古月把孙桂芝说的话记录下来,继续问,“既然他在你眼中这么不堪,你为什么不劝你丈夫疏远他?”
    “唉……”孙桂芝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因为我觉得他媳妇可怜嘛,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和那种没人性的人来往?再说,我家老陈重感情,总觉得王贵才虽然这人不咋样,对他还是不错的,所以关系也就算过得去罢了。”
    没想到,在孙桂芝的眼中,实际上陈茂和王贵才的感情并没有那么好,甚至只是“过得去”的关系?又或者,有些事情连孙桂芝都不知道,需要陈茂自己来解释?
    古月放下笔,又环视了一圈房间,发问道:“看你家条件也是很一般,为什么不住在自己的房子,偏偏要出来租房子住?”古月用“一般”来形容已经很客气了,实际上他家就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还不如王贵才的家看上去像个样。
    孙桂芝坐在了他俩的对面,手脚很紧张,直挺挺的背足以表示她对这件事的重视。她眼睛转了两下,开口说道:“也没什么。老房子是我公婆留下来的,前两年他们相继离世,陈茂睹物思人,我就提议把房子租出去,才搬来这里的。”
    她说话的时候,双手不断摩擦着粗布裤子,眼睛也不敢抬起来看苏默言,面部肌肉紧张得略微有些抽搐。这么紧张的表现,不得不让苏默言开始怀疑,她究竟是在紧张什么?
    就孙桂芝给出的证词来看,倒是很符合她描述的陈茂,重感情易激动,所以才不愿住在老房子看父母过去的东西吧,只是她抽搐的脸又说明了什么?苏默言还没想清楚,不过他确定一点,凶手不会是孙桂芝。
    “你们喝水,我先把刚才没晾完的衣服晾上。”说着,孙桂芝起身离开房间。
    等她出去后,苏默言问:“刚才她说的话,你怎么看?”
    “唔……”古月把笔叼在嘴角,若有所思,“我觉得吧,表面看她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什么问题。不过呢,我觉得她和陈茂的夫妻感情并没有咱们看的这么好,这仅仅是我的猜测,没有什么依据哈!”
    “直觉?女人的第六感?”苏默言嗤之以鼻,“准吗?”
    古月嘟着嘴,顿时觉得苏默言是在歧视女性,冷哼着:“当然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发现,刚才她说话的时候,你不觉得她眼神里很忧郁么?那种,只有很悲哀的女人眼中才能看到的忧郁。”
    仅有一次恋爱经历的苏默言,当然不会理解古月说的“忧郁”是什么意思,站在男女有别的角度上去看,或许古月分析有一定道理。
    “还有,”古月又继续说,“别看他家没有什么家具摆设,可打扫得十分干净,连边边角角都没有灰尘!在这种劣汰的环境下,夫妻俩还能保持这么好的习惯,你觉得说明什么?”
    苏默言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这还真的很符合“凶手”洁癖的设定,他接着古月的想法往下推测:“说明他们夫妻俩都很喜欢干净,即便生活不尽如意,也能够有积极向上的心态!不过……”他突然顿了一下,“究竟是什么给他们带来的这种积极心态呢?”
    “孩子!一定是孩子!”古月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像他们这样的夫妻,不就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吗?至少我身边同龄人的父母都是这样的,天天把‘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你才是我们的希望’这种话挂在嘴边!”
    “不。”苏默言直接否定了古月的想法。
    从一进门开始,苏默言就在打量陈茂家里的情况,从玄关到卧室,只有两个人的生活痕迹,如果有孩子的话,不能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这说明,陈茂夫妇可能根本没有孩子。
    只是,这看上去感情恩爱的夫妻怎么没有孩子?或许因为一些客观原因生不了孩子,因为生活条件也领养不起孩子,更没有经济承受得起人工授精助孕。这看上去虽然和案件没有什么关系的线索,却真的可以证明刚刚古月说的那句话,或许他们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恩爱。
    正打算把观点和古月分享,苏默言就看到孙桂芝拿着抹布走进来。
    孙桂芝自然地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钟表,说道:“别着急,老陈马上就回来了。”说着,她的手很自然地开始擦柜子。
    古月刚刚才摸过那个柜子,原本落在上面的水渍还没有干透,明明刚刚擦拭过,她怎么又擦一遍?
    “你家里还真干净。”古月随口一说,想引起孙桂芝的注意,“陈茂也很喜欢干净啊?”言外之意,古月想表达她根本就是“洁癖”。
    孙桂芝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儿,说着:“对,他喜欢干净,非常干净的那种男人。当初我和他在一起,也就是看中了他这点,想找一个利索的男人可是不容易!”
    从她脸上洋溢的笑容古月看的出来,那无以言表浓浓的爱意不是假的,当年孙桂芝一定很爱陈茂,只是经过了生活的磨难,这份爱或许已经变质了,至少古月还在坚持她刚刚第六感判断出来的直觉。
    “是啊,干净利落的男人的确难能可贵。”古月回头撇了一眼苏默言,扁着嘴。
    这让古月想到苏默言乱成一团的办公桌,脏得都能挂灰的墙角,和陈茂比起来,苏默言就是当之无愧的邋遢大王。
    第32章 陈茂
    “陈茂下班的时间很早啊,他做什么工作?”苏默言放下手中的茶杯,也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挂钟,在房间里随意转着问道。
    “陈茂刚刚换了工作不久,在纺织厂上班,三班轮倒。”孙桂芝用力地擦拭着柜子上的水渍,“年纪大了,想要找合适的工作也没有那么容易,就这么将就着干吧!”话里话外,都透着孙桂芝对生活的无奈。
    话音刚落,苏默言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走廊传来,然后略带磁性的男声从外面传进来,喊着:“桂芝,做饭了吗,我饿了。”随着声音传来,一个男人掀开了门帘站在门口。
    他穿着一件灰色外套,外套扣子系了两个,露出里面洁白的衬衫,身形略显消瘦,面色憔悴,一米七五左右个头,带着眼镜看上去很斯文,给苏默言第一感觉还不错。
    “这是?”他愣了一下,看着孙桂芝求解答。
    “老陈,这两位是警察同志,”孙桂芝走过去接过他手中外套,“王贵才死了,他们来了解情况,你知道吧?”
    陈茂换了鞋,听到孙桂芝的话又是一愣,手中的动作略显迟缓,然后走进房间,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苏默言,连声说道:“原来是警察同志啊,桂芝你也真是的,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买些菜回来招呼人家啊!”说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沓整齐的钱塞进妻子手中,“你去下楼买两条鱼,再带两瓶酒。”
    “不用,”苏默言拒绝了陈茂的盛情,坐下来说,“王贵才死了,你好像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怎么说都是多年好友,你没有去慰问一下?”
    苏默言对陈茂的冷静产生了疑问,他脸上就算没有伤心,也多少有点惊讶,可他反而对警察十分热情,这十分反常。
    “嗯,昨天我就知道了。”陈茂坐在椅子上,“昨晚贵才媳妇给我打了电话,我安慰了她一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爱人也知道,她就在身边。”说完,看了一眼孙桂芝。
    “对对对,”孙桂芝连忙附喝着,“这么多年她一个妇道人家真是不知道怎么过来的,现在死了丈夫,王贵才的赌债都落到了她身上,她还要供两个孩子上学,也真是个命苦的女人!”
    “记下来。”苏默言看了一眼古月,又问,“王贵才死的那天晚上,也就是前天夜里十一点到凌晨三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
    “那晚我上夜班,半夜我爱人身体不舒服,就请假回来了。”陈茂应答如流,“你可以问我爱人。”
    “没错。”孙桂芝从旁帮陈茂,“那天我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半夜肚子疼得厉害,实在坚持不住才给老陈打电话的。”
    “去医院了吗?”
    “没有。医院看病太贵了,你也看到我们现在的生活条件,这里是贫民区,晚上也没有出租车……”陈茂叹气回答着,他脸上的颓废证明了一切,他本就是一副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模样,完全承受不住生活带来的重压。
    “没医保?”古月突然问道,“你们这个年纪应当很注重这个的吧?”
    “唉,没有!”陈茂弹了弹烟灰,“她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在家很多年都没有工作,没单位更别说医保了。”
    苏默言和古月对视了一眼,看来他们生活的确不易,陈茂一个人肩负着养家的责任,孙桂芝只能当家庭妇女给他做后勤工作,日子过得艰辛困苦。
    “那这么说来,那天除了你爱人之外,没有人能证明了?”苏默言话题跳转的很快,让陈茂顿时愣了一下。
    “有吧……”孙桂芝努力想着,“那天他打车回来的,出租车司机应当可以证明。”
    “还有!还有,我请假的时候我们主任在单位,他也可以给我证明。”陈茂被吓得一头冷汗,连忙解释,“我也是求了我们主任好久,他才同意的。”
    苏默言把烟头扔在烟灰缸里掐灭,眉头微微一皱。关于这一点,只要打个电话就可以证实,陈茂没有必要在这上面做文章,请假这点他应当不会说谎。
    “你几点从单位离开,几点到家?”苏默言又点燃一支烟问。
    “桂芝给我打电话差不多是十一点的时候,”陈茂回忆了半天没想起来,掏出手机翻了通话记录,送到苏默言面前,“撂了电话,我放下手头工作就去找车间主任了,刚巧他去厕所了,我在办公室等了好半天耽误了些时间。请了假,换了衣服从单位出来,怎么也要十二点了吧!这个你可以去问什么门口的保安,他会给我作证。”
    “几点到家?”
    “到家……”陈茂努力回想着前天的事情,“好像是凌晨一点吧……”
    “不对不对,”孙桂芝把手放在陈茂的肩膀,反驳着,“你回来都凌晨一点多了,我疼得要命,一直盯着表。回来后你忘了,你和我说让司机在门口等,想要送我去医院检查的,结果那司机特别不是东西,把你气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发生什么了?你和司机吵架了?”古月好奇地追问了一句。
    “才不是!”孙桂芝情绪顿时有些激动起来,好像说到这个就让她生一肚子气,“我家老陈把我背下去,都到楼下了才发现那个司机开车跑了!老陈还和我说,他多给司机二十块钱当押金,你说着司机是不是缺德?”
    二十块钱或许不多,可苏默言深知对于这样的家庭,二十块钱也不少,可以撑得起俩人一天的生活费了,这司机无疑就是在戳这夫妻俩的心,也难怪孙桂芝这么激动。
    “嗯,然后呢?”
    “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陈茂指了指手机,“我和司机讲好价,下车的时候还拍了车牌号,就怕他赖账,结果我上楼前,他拉着我让我先给钱,否则就不等。我怕桂芝出事儿,随手就把钱塞给他了,谁知道他这么不讲究。”
    苏默言从手机里翻到了车牌号,古月记了下来。
    “你和王贵才认识这么多年,他有没有仇人?”
    第33章 手帕
    “他?”陈茂嘴角冷笑了两声,叹口气,“王贵才从小脾气就不好,从小到大得罪的人可是多了去了,基本上身边也没有什么朋友都是仇人。要说朋友,可能只剩下我一个了。他那秉性,想要害死他的人恐怕也不少。”
    “害死他?因为什么?”
    “钱呗!”陈茂直言不讳,“他到处借钱,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借过,基本上也没有还的时候,这样的人只会遭人恨。”
    “借钱是因为去东升麻将馆打牌?”
    “嗯,算是吧,也不全是。”陈茂顺着苏默言的话往下回答,“他经常和麻将馆的人借钱不假,不过不全都是打牌,这人好赌成性,只要赌钱什么都玩。”
    “他和你也借过钱?”
    “当然了!”陈茂并没有否认,“不过他也知道我的情况,和我借的少,当然我也没指望他能还我,赌鬼的话又怎么能信呢?天天说快发财了,我也没信过。”
    陈茂话音刚落,孙桂芝就炸了,瞪大了眼睛质问陈茂:“咱家都啥样了,你怎么还能借那烂赌鬼钱?你还把不把我当你媳妇了?”
    孙桂芝的话吓了苏默言一跳,古月也并没有阻止俩人吵架,站在一旁看夫妻关系问题。
    若是这件事放在王贵才家,恐怕李翠香一定会挨一顿毒打,可陈茂不同,马上拿出一副谄媚的表情和妻子求饶:“哎呀,不都是兄弟么,更何况他和我借的少,十块二十块的,别放在心上了!再说了,我还能看着他穷困到上街乞讨啊?”
    “你!”孙桂芝还要和陈茂吵,回头看到警察的目光,只能作罢,“他那么本事,还能真的饿死?你等他俩走了,看我不好好和你谈谈!”
    俩人争执的时候,苏默言盯在了陈茂胸口的上衣兜里,白衬衫随着陈茂情绪激动上下起伏,上衣兜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这也让苏默言想到了刘帅发来的那张相片,相片里的衣服似乎就是这样的形态。
    陈茂注意到苏默言的目光,低头看胸前的口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手帕递给妻子。孙桂芝接过手帕后攥在手里,随手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塞进他手中,气呼呼的扭头出了屋。可见,她是给陈茂洗手帕去了。
    “用手帕的人可是不多了。”古月的心顿时提了起来,这一点和嫌疑人十分相似。
    “是,不过岁数大了嘛,习惯总是很难改掉的。”陈茂用手帕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我有咽炎,一年四季都咳嗽,以前没有纸巾就用手帕,这个习惯也就延续下来。不过这东西也挺好,不仅省钱还环保,一人一年用的纸相当于两个碗口粗的树,这样下去树不早晚被人砍光了啊?”
    陈茂的理论让古月倒是很赞同,只是他越解释越让她觉得欲盖弥彰。
    现代人用手帕的真是不太多,就算是用手帕的也都是知识分子,或者高端人士,和陈茂的身份完全不符。案发现场塞在王贵才口中的手帕,王贵才的好友陈茂又是热衷于用手帕的人,想要不怀疑都不行,这强有力的关系很难让人相信这是巧合,这种巧合恐怕比中六合彩的几率还要小吧?!
    只可惜法医在手帕上没有发现液体残留,不能够确定嫌疑人是谁,古月就算是怀疑陈茂,也没有任何证据。
    “嗯,不错是个环保主义者。”苏默言也怀疑到了这点,“因为王贵才的事情让你们夫妻吵架,不会影响感情吧?要是影响了你们的感情,可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不会,”陈茂脸上幸福的笑了,“我俩恩爱着呢,小吵怡情,不会伤感情。”
    “还真是让人羡慕,看你们的年纪孩子应该上高中了吧?”苏默言故意往自己的推断上引,“不知道孩子在哪儿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