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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风无雨,平平无奇的一天,记不清日子,只能用某月某日潦草概述。
    据说是走到哪儿都引人注目的校园风云人物,家世优越、相貌出众,方舟在宿舍里常常听到背后妒恨蒋逊的酸言酸语,什么虎父犬子、惹是生非,如果不是命好会投胎,放到社会里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渣滓。
    ——这与独来独往的方舟,本该没什么交集。
    那天很突然地,他被拦在了回宿舍的石子小路上。
    树荫下,高大的少年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耳朵发烧一般红到发紫,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话,急得额头冒汗。
    ——以至于方舟看着他不同于威风赫赫的校霸传闻形象,格外犯怂的样子,都没太仔细听他说了些什么?
    只记得他声音发颤,呼吸急促,约莫是些告白的内容,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光是听着都替他费劲。
    方舟从小到大第一次被表白。
    还是被男生表白。
    他有些意外,看少年真情实感的样子,也不像是玩了什么打赌游戏来戏弄他,便也认认真真回了句:“抱歉。”
    又寻常地补上一句:“我对你没有超越陌生人以外的感情。”
    为了以防万一,斩断少年的纠缠可能,最后还说:“我也根本不喜欢男人。”
    整个过程都很平淡。
    “你还真是无情啊。”蒋骋听方舟简单的三言两语,实在有些可怜蒋逊。
    要知道他那位蠢哥哥在上高中之前,还是在青春期偷偷隐藏文件夹收藏几十G岛国爱情动作片的普通小伙。性别男、爱好女,还是个实打实的颜控。
    会喜欢上无论性别还是颜值都背道相驰的方舟,想必那段在方舟嘴里风轻云淡的高中时光,于蒋逊,却是一番无人知晓的兵荒马乱。
    *
    翌日早,一张张单人床再次回归地板,人们被迫起床。
    领导们派代表答复了统治者,维持原意。
    这个结果显然不合统治者的心意,连面都没出现,只让人传回两个字:
    【等吧。】
    等什么?
    大家不知道。
    最先等来上面分配的工作。
    不愿意归附也不接受圈养,他们既没有自由也不能不劳而获地等待投喂。
    人们就像是剥夺了政治权利终身的服刑罪犯,被安排了各种劳役,以此换取生存物资。
    时间一天天过去,离开了游戏世界,人们被冻结的时间仿佛重新流动起来,原本就年事已高的老领导们,逐渐两鬓斑白,脊背佝偻。
    新的赛季展开,新的赛季结束。
    一批批新玩家来到上层世界。
    他们没有外挂,家不成家、国不成国,经历无数厮杀、争夺、背叛,千难万阻、不择手段地走到赛季结束。
    无以复加的磨难一点点泯灭掉他们的人性中珍贵的部分,他们已经变成一群没有信仰的狂徒。警惕、排他、利己、心无敬畏,既不友善,也无良知,哪怕已经迎回了旧日亲友,也没有唤醒生而为人的良善,反而十分麻木。
    家,无足轻重;国,亦不需要。
    一批又一批赛季胜利者……已经疲于反抗的,认命接受圈养,苟活余生;尚有反抗精神的,选择成为拥有有限自由的奴隶,折腾出三三两两的风波,制造几起茶余饭后的笑谈,调剂调剂上层世界公民枯燥的精神世界。
    只有方舟这一批人,在国家领导的保驾护航下走入上层世界,凝聚一心,等待重回故土。
    等待的过程十分漫长。
    一辈又一辈的人老去,走路越来越慢,越渐蹒跚……
    新生儿们一个个诞生,他们不曾知晓地球有多美好?也不知道长辈们在坚持什么?就像一只只诞生在养殖基地的笼中鸟,不晓得外面的天空有多广阔!他们没有经受过义务教育,自从会走路,就要跟随父母每日上工以求温饱,不调皮也不玩闹。
    家长们想起自己幼时被宠成小皇帝小公主的样子,再看看懂事的孩子们,怎么可能不心疼?
    甚至,其他批次的人类,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都在嘲讽他们可笑的坚持。
    他们连低等民都不如。没有户籍,没有人权,孩子们也常常遭到归附者子嗣的欺辱。——那些于上层世界无比卑微的“贱民”,也只能从他们身上寻求些微卑劣的自尊心。
    他们也不是没有产生过动摇。
    可老一辈的人都还在坚持,他们又如何轻言放弃?
    落叶要归根,人不能忘本。
    一月月一年年,他们送走了一位又一位德高望重的大领导。
    这些在国已不存的现在依然为他们撑起国家精神的领袖。
    主席郭嘉去世时,原本应该十里长街光荣送葬,举国默哀,可眼下也只是已经不再年轻的大家长们,围住仅仅只是潦草搁置在地上的枯瘦尸体。
    一圈圈人山人海,肃穆伫立,红着眼眶,眼含热泪。
    懵懂的孩童被家长紧紧勒在怀中,像要从中汲取某种力量,紧得骨头都疼!可肩膀上的脑袋太过沉重,耳朵后面的啜泣太过压抑,幼嫩的脖颈一片湿痕。年幼的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无法理解何为死亡?何为信念?只是睁着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纯净眼眸,被悲痛的气氛压得不敢东张西望。
    减灭计划终结的时候,人们还在日复一日地机械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