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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过盘问的佣兵们好似看到了洪水猛兽,情不自禁地往一旁缩,恨不得离这人远些。没受过的则眼神痴迷,身体前倾,想要离他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点。两边迥异的反应让场面一时滑稽起来。
    肖恩看惯了这张脸,面色如常:“回来了,有没有盘问出什么?”
    “确实有些有用的消息,”梅森说,“还有流民的事情。”
    “今天结果就出来了?”肖恩惊讶。
    梅森的视线落在一旁的维里身上,措辞委婉:“和海顿先生的家乡有关系。”
    “弗莱尔?”维里听闻,一贯的淡定烟消云散,突如其来的焦躁席卷全身,他追问道,“弗莱尔怎么了?”
    “有部分流民来自弗莱尔,”梅森说,“他们离开弗莱尔,是因为那里出现大批亡灵。”
    战后二十年,足够弗莱尔恢复以前的模样。
    维里对故乡的记忆仍然是禁咒后的焦土,但弗莱尔经过休生养息,已经重新变成以前花朵遍地的美丽小镇。春天是花朵盛开的季节,有许多客人前往小镇购买花卉,惨剧也是在鲜花盛开的时候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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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弗莱尔森林
    弗莱尔紧邻一座茂密的森林,森林没有名字,索性以旁边的小镇命名,称之为弗莱尔森林。
    曾经有佣兵进入森林冒险,却失望地出来,告诉所有人,森林中没有魔兽,只有一些柔弱娇小的动物,例如松鼠、兔子,没有任何危险,自然也没有冒险的价值。
    战前维里还生活在弗莱尔的时候,就经常和玩伴相约去森林中采蘑菇。直至今日他还记得森林中高大的树木,茂密的树冠。盛夏的午后,阳光刺破浓荫,他会提着篮子,仰头望着金子一般耀眼的光晕。
    偶尔他会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仔细一看,发现是松鼠们从草丛间溜过。
    前不久,弗莱尔即将迎来每年一度鲜花节,镇民们采摘、打理新鲜的花朵,并用花朵制作各类美食,整个小镇都弥漫着欢乐的气息。
    直到森林中出现成群结队的亡灵。
    维里面色极为难看,眉毛抽动,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梅森也适时闭口不言,等待维里恢复平静。
    “那些亡灵也是骷髅吗?”
    梅森摇头:“不,根据流民的话,是干尸,浑身漆黑,像是被烧焦了一样。”
    维里脸色大变。
    他立刻揪住肖恩的衣领:“借我一匹马,我要现在就回弗莱尔。”
    “等等,”肖恩连忙抓住维里的手,试图让他平复一下激烈的情绪,“你现在很冲动,喝点水冷静冷静。”
    维里漂亮的蓝眼睛一直都很温和,像晴天时的海洋,平静、包容,然而在这时,肖恩却发现这双温和的蓝眸里染上几丝血色,眼眸周围隐隐有红光闪动。
    肖恩暗叫不好,飞快给梅森使眼色,示意他去备马。
    “维里、维里,”肖恩焦急地喊他名字,抠他手腕,试图拉回他摇摇欲坠的理智,“你这样怎么回去看他?”
    维里一愣,手上的力道松了些许,喃喃道:“对,我这个样子,他一定不认识我。”
    肖恩趁机逃脱维里的钳制,麻利地蹿到一边,把身为公会会长应有的风度抛到脑后。
    “呸呸呸,这家伙力气怎么又大了。”肖恩惊魂未定,刚才维里身上的杀意喷涌而出,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让梅森备马,维里是真会掐他脖子。
    一发疯就敌我不分,逮谁咬谁,你这样子,你家那位在雾之国都能气活过来。
    肖恩腹诽。
    维里后退几步,膝盖一软,直挺挺地摔倒沙发上。他用手捂着脸,海藻般浓密的长发垂下,遮住他的侧脸。
    肖恩小心翼翼地观察片刻,才开口试探道:“你现在好点了吗?”
    “对不起,”维里轻声说,“我太失态了。”
    “没事,”肖恩劝他,“你都这么多年没回去,知道故乡出这么大变故,情绪有些失控很正常。”
    维里没有回答。
    他摁着额头,心如乱麻。三十年前的弗莱尔镇民都死在火焰禁咒中,是他这个唯一生还的人,把他们一个一个葬在森林中。
    ——包括伊格纳斯。
    十五岁的他还太弱小,让镇民们下葬已耗尽他全部的心力。
    禁咒肆虐过的弗莱尔镇化作一片焦土,阴沉沉的天空中灰烬飞扬。他花费九牛二虎之力,用木头刻了三个简易的墓碑,一个刻着伊格纳斯,一个刻着父母,剩下的一个则是立给其余镇民。
    他告诉自己,从此以后,他要带着伊格纳斯的希望,一起活下去。十年的战争岁月里,每当他身负重伤、痛苦不堪时,总会想到花海,想到森林,想到森林中长眠的爱人。
    他似乎能听见悠扬的小提琴声。
    好像夜莺的婉转歌声,伴随着灌木中绵长的虫鸣。
    他恍惚中总看见伊格纳斯的身影,银色的长发束在脑后,总是背对着他,兀自拉着小提琴。每当他喊出伊格纳斯的名字,那个修长的背影就会瞬间化作泡沫,消失在幼时在森林中看见的、耀眼的光晕里。
    然后梦醒了。
    奇怪的是,只有他受伤时,才能在梦里看见伊格纳斯。
    渐渐的,他学聪明了,不会再呼唤他的名字,只会静静凝视他的背影,度过一个又一个被伤痛折磨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