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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胸膛的紫罗兰烙印正在发烫,维里颤颤巍巍地用手掌覆盖着心口。透过烙印,他仿佛能感觉到那个仲夏夜里,伊格纳斯失而复得的心跳。
原来过去的几十年中,他曾经和伊格纳斯那么接近过。
他们一个在树下,一个在树上,几米的距离,却分处两个世界。
窗外晚霞鲜红如血,把彩绘玻璃都染成触目惊心的红。
维里受不住这样鲜红的光似的,抬起胳膊,遮住自己潮湿的双眼。
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是惧怕血一样的残阳,还是害怕自己失控的情绪被别人窥见。
他又回到之前图书馆的那张窄床上。
亚伯坐在不远处的书架旁,背对着维里,望着膝盖上的书出神,眼神晦暗不明,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没过几分钟,维里压抑的悲泣突兀地传来。
即便他刻意将哭声压低,在偌大的图书馆中,仍显得刺耳。
亚伯久久地看着翻开的那一页书,没有下一步动作。
哭声持续的非常短暂,只有十来秒,便消失了。
他听见维里说:“亚伯,我知道你在书架后面。”
亚伯深吸一口气,把书放在一旁,艰难地站起来。他盘腿坐太久,双腿僵硬发麻,稍微动一动就不住地疼。
“你是尼尔的朋友。”维里低声说,“你已经知道尼尔已经去世了。”
亚伯呼吸一窒,难以言喻的痛苦猛地蹿上来,让他难以承受,只能伸手按着书架,才能勉强站稳。
他说:“我知道。”他慢慢松开手,仍站在书架后,没有动作。
“谢谢。”维里又说。
亚伯偏过头,书架上整整齐齐的书脊映入眼帘:“没有什么好感谢的,我只是在帮助尼尔而已。”
“如果不是你,恐怕我也没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挣脱记忆魔法的束缚。”维里并没有将他的冷淡放在心上,自顾自地继续说,“谢谢。”
一滴泪从亚伯脸颊边滑下,他胡乱揩去眼泪,说:“尼尔既然那么信任你,我当然只能选择相信他的选择。”
维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空旷的图书馆再次陷入寂静,夕阳在地板上缓缓流淌,淌过翻开的书页,和窄床边、书架后的两人。
“这间图书馆以前是以前红衣大主教伊格纳斯的卧室。他最喜欢呆在这里,一觉睡下后,就能睡很久很久。”亚伯说,“所以这里是整个圣城最安全的地方,教皇也无法得知这里发生了什么。”
维里安静地听着,并没有开口打断他的话。
“很多年前,大概在我们只有十岁左右的时候,尼尔……不对,他的名字是兰德尔,”亚伯笑了一下,声音里尽是苦涩,“兰德尔一直很聪明,也很认真,我从小就不爱看书,也不爱教廷的那些规矩。我跟他认识的时候,他就跟我说,他没有弟弟,那个弟弟是假的。”
“约翰是教廷特意派来的棋子,用来盯着他。”
“为什么?”维里问。
亚伯说:“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兰德尔是瓦伦丁夫妇的孩子。”
维里恍然,没错,兰德尔是瓦伦丁夫妇的孩子。瓦伦丁夫妇都是天赋卓绝的魔法师,在数百年前,便是顶尖的存在。身为他们的孩子,兰德尔当然有极大的可能性,也拥有惊人的魔法天赋。
“教廷想将兰德尔打造成一把听话的武器,当然要时时刻刻关注武器的一举一动。”亚伯说,“他们找来一个孩子监视他,就是约翰。”
约翰其实并不是现在这个模样,他的容貌从小就被教廷刻意换过,只为了让双生子这个谎言天衣无缝。
“约翰的父母就是狂信徒,甘愿为了教廷赴汤蹈火,即便死无葬身之地,也在所不辞。”
维里道:“他们死在紫罗兰战争里。”
“嗯。”亚伯轻轻地点头。
然后他反应过来,维里看不见他的动作。
他失神片刻,继续说:“紫罗兰战争结束后,教廷元气大伤,才决定把兰德尔从冰封中唤醒,替换他的记忆,让他成为教廷最锋利的刀刃。”
“约翰是教廷千挑万选出来的人选,从冰封中唤醒的兰德尔身体年龄在十岁左右,为他选择的‘双胞胎兄弟’年龄也该在十岁,身形相近,从小受父母影响,也是不可多得的狂信徒,甘愿为教廷奉献一切——不论是身体、生命,乃至灵魂。”
维里说:“所以兰德尔也被洗去记忆了吗?”
“是的,”亚伯说,“他十岁之前的记忆被更改,放入人为伪造的虚假记忆,然后把他放到修道院,和约翰一起成为预备神官。我也是在那里,认识了他。”
“教廷对他们的安排非常自信,认为绝不可能出错,但记忆是无法更改的。”
维里想起那本笔记:“兰德尔很快就从虚假的记忆里醒来了?”
“契机就是堕落主教伊格纳斯。”亚伯从书架后面转了出来,“瓦伦丁夫妇和主教伊格纳斯是朋友,在几百年前,兰德尔还在父母身边时,恐怕就和伊格纳斯见过面。”
主教伊格纳斯的神力让人印象深刻,只要是魔法师,和他打过照面后,就不会忘记他那生机勃勃,温柔而强大的力量。
维里自认魔法天赋一般,用平庸来形容也不为过,却依然清晰地记得在阿斯加尔德时和主教面对面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