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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前皇后的秘密

      安妃再次自尽获救后,到底也没得到淳嘉的格外垂怜,仍旧需要如其他妃嫔一样,日日去往崇昌殿请安。
    由此前朝后宫都知道这位皇帝的青梅是彻彻底底的失宠了。
    甚至连最后的一份体面都保留不住。
    唏嘘之余,不免感慨贵妃的帝宠,的的确确是越过了安妃盛宠那会儿的。
    “饶是如此,你们看贵妃什么时候消停过提携娘家人?”新晋贵人顾苏对此有着特别的认识,“可见想得陛下长长久久的心意,还是要在前朝能够为陛下分忧才是。”
    顾苏在家里的时候天真而鲁莽,顾氏上下也没指望她进宫之后能够有什么成就,不惹出大的麻烦来,帮着皇后生儿育女,也就是了。
    所以她的陪嫁也没精心挑选,仍旧是打小伺候她的丫鬟,自然是一门心思向着自家主子,非但不跟顾家报信顾苏的胳膊肘朝外拐,还帮忙出谋划策:“早先姨娘就叮嘱过小姐,没事儿多跟嗣公子亲近。那时候小姐没进宫,也还罢了。如今既然要为陛下操心,那要不还是时常给嗣公子问候些个?毕竟这也是为了嗣公子好,小姐在宫里得了体面,也是嗣公子的助力不是?”
    她们主仆俩所以嘀嘀咕咕的,决定挖顾家、挖定北军的墙角,以助顾苏争宠。
    甚至顾苏的近侍还有一个野望,那就是顾箴并不得淳嘉喜爱,能够封后,纯靠顾家。
    而顾苏不也是顾家女?
    ……这些云风篁自然不知,知道了也无所谓,她这会儿正为遂安长公主的子嗣缘分头疼。
    之前,她说服了江氏再等些日子,谁知道这日遂安长公主进宫来,先去了庆慈宫,未久过来浣花殿,才进门,就被看出来眼眶红红的,形容憔悴,望着老了好几岁的样子。
    云风篁大吃一惊,忙请她坐下,又亲自将茶水端过去,关切问:“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驸马说了做了什么混账,叫你动了气?你是金枝玉叶,且别同他一般见识,本宫这就叫人告知他婶母,有他好看!”
    她心里不住的骂着谢无争,觉得谢氏简直就是前途无亮,这得势才几天啊,又是内斗又是得罪长公主的,怎么看怎么没有成为一国重臣的命!
    这种混账家族要不就别管了,任凭他们自生自灭去!
    有那功夫还不如多兜搭几个现成的大族,合纵连横之下也不是不能互相信任……
    贵妃念头一个接一个的,脸色瞬间就难看起来。
    遂安长公主却是拉着她手哭了一回,才说道:“不关驸马的事,是……是我自己有问题!”
    云风篁还以为她跟谢无争真的起了冲突,就责备道:“殿下说的哪里话?您是什么身份?谢无争能够尚主,那是多少世代修来的福气!别说您素来贤良淑德温文尔雅,你们之间起了龃龉,那一准儿是谢无争的不是!就算您娇纵些,那也是应该的!”
    这话可不是专门说给遂安长公主听的。
    云风篁打从心眼里就是这么想的。
    什么妻者齐也,那首先得门当户对才是。
    不然凭什么平起平坐?
    她自己倒是凭借种种手段以及部分气运贵为贵妃,可这中间多少行险多少委屈,日后还留了多少后患,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这要是跟的是戚九麓,其他不说,首先戚九麓敢广纳姬妾,她就敢送他无数顶绿帽子!
    凭什么谢无争可以轻轻松松啊!
    “娘娘别这样说,这真的与驸马没有关系!”遂安长公主哽咽出声,“驸马这会儿还不知道这事……是我自己,我昨儿个去云安姐姐那边看她跟素波,瞧着素波可爱,就跟云安姐姐多说了几句话。”云安长公主与驸马郑凤棽才落地的女儿,乳名素波。
    云风篁柔声问都说了些什么?
    然而心中已经隐约有着猜测了。
    果然遂安长公主抽抽噎噎的讲:“云安姐姐说,驸马向来跟我歇在一处,都这许多日子了,却还没消息,虽然可能是子嗣缘分没到,但也合该寻个擅长妇婴的太医好生瞧瞧了。因为之前姐姐她待产,陛下专门吩咐了数名太医前往云安长公主府待命,如今素波满月了,也还没召回来。云安姐姐就打发了左右,召了他们来给我请脉。”
    “可是殿下有什么小恙在身?”云风篁暗自叹息,面上则是一派不以为然,“殿下还年轻,怕什么?陛下派给云安长公主殿下的太医都是医术极为高明的,既然察觉殿下抱恙,迟早都能治好你的。说起来这也是本宫的不是,只想着你还年轻,子嗣也不必那么急切,竟没想到提早吩咐太医给你专门瞧瞧。”
    说是这么说,但实际上她是不会这么做的。
    毕竟云安长公主跟遂安长公主同父异母,又是一起长大,情分深厚,云安怀疑遂安婚后一直没消息是身体有问题,当场喊了太医来给妹妹看,那是姐妹情深,是关心遂安长公主。
    可这事儿如果是云风篁做的,哪怕也是出自对遂安长公主的关心,少不得被认为是催促长公主麻溜的给谢无争开枝散叶了。
    到时候淳嘉都要说她的。
    这个道理遂安也明白,闻言惨笑了一下,说道:“若只是染恙也还罢了……可我却与前皇后还有现皇后一样,都是为三尸虫所害,这辈子怕是都子嗣无望了!”
    说着禁不住恸哭出声!
    “……怎会如此?!”刚刚遂安提到云安的女儿郑素波,云风篁就猜到约莫是这么个结果,但此刻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是先帝爱女,纪氏谋害先帝与今上的妃嫔子嗣也还罢了,却何必对你下这毒手?!”
    而且,“云安长公主殿下如何?她可曾遭此毒手?”
    “姐姐没事。”遂安长公主语气复杂道,“关于这个,我们也想不通!今日我递帖子进宫,专门去庆慈宫问了皇祖母……”
    “太皇太后怎么说?”
    “皇祖母沉默了很久,然后跟我说,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遂安长公主难过的说道,“我跟云安姐姐都是先帝骨血,虽然不是庶人纪晟亲生,可她在时,待我们既不坏,我们对她,也是真心实意当做母后敬重的。实在不能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
    她心绪难平,最后一句话,差不多是喊出来的。
    云风篁听着也觉得唏嘘,安抚的拍了拍她手背,叹道:“这真的……本宫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本宫才进宫的时候,你们仨姐妹里,就你看着最是安静乖巧,按说就算庶人纪晟嫉恨你们母嫔,怎么也不该对你下这毒手?或者这不是庶人纪晟,而是其他人做的?”
    “可是会是谁呢?”遂安长公主想不通,“如娘娘所言,我素来不爱说话,虽然未能如明惠姐姐那样,恩泽陛下的诸妃嫔,可也不至于得罪了谁?毕竟我们平常都在瑶玉宫,或者绵福宫玩耍,很少同诸妃嫔照面。”
    最主要的是,她跟上下两代妃子按说都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谁会害她这么个行事为人都没有得罪人、也不能跟谁争夺什么的先帝之女?
    “……兹事体大,本宫不能不禀告陛下,请陛下圣裁。”这么大的事情是瞒不了淳嘉的,也没必要瞒,云风篁安慰几句,问了问具体情况,就表示,“总之不管是谁谋害了殿下,都必须付出代价!”
    遂安也是这个想法,她长这么大,虽然没受过特别的尊荣礼遇,但金枝玉叶该有的,也没人少了她。
    她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想到自己年纪轻轻,新婚燕尔又嫁得如意郎君,正是无一处不顺心随意的时候,却出了这样的岔子,这辈子都没可能有自己的亲生骨肉了,遂安就觉得一阵阵的恨意涌上来!
    她之所以出了庆慈宫就来浣花殿,就是为了彻查到底报仇雪恨的,此刻就用力点头:“如此,劳烦娘娘了!”
    长公主抹着眼泪走了,云风篁脸色阴沉下来,看了看时辰,命人去太初宫请了淳嘉过来,三言两语说了经过,不等淳嘉发怒,率先拿帕子挡着脸,哭出声:“妾身这都是什么命?自己没有子嗣缘分也还罢了,如今带累的长公主殿下也遭了这样的难!可怜遂安才多大?却这辈子都不能亲自生儿育女了!您是没看到她今儿个的样子,看得妾身都伤心的,恨不得一起去了算了!”
    “你说的什么糊涂话?”淳嘉闻言微微皱眉,说她,“说遂安就遂安,你扯上自己做什么?遂安都知道,这是着了谁的毒手,告诉你,就是为了让宫里帮她追查罪魁祸首!这同你有什么关系?谁不知道遂安是你想方设法撮合给谢无争的,这天下最盼望她尽快给驸马开枝散叶的就有你,你会害她?”
    他疑心贵妃故意钓鱼,但凡自己顺着她的口风责备两句,说不得又要闹起来了,所以一口否决了遂安中招同云风篁有什么关系,末了就问起细节。
    “她自己也是稀里糊涂的从来不知道。”云风篁这次倒不是想坑淳嘉,而是怕有人这么攻讦自己,所以先说出来让淳嘉驳斥,这样往后但凡有人私下进谗,淳嘉也能立刻想到诬陷上头去。
    此刻听着皇帝的问话,吸了吸鼻子,低声说道,“这等谋害手段最可怕的不就是隐蔽么?不然,前皇后跟现皇后什么出身?尤其前皇后最机敏不过的人,如何可能被设计成功?”
    “……”淳嘉皱着眉,凝神思索片刻,道,“太医可能判断遂安约莫是什么时候中的招?”
    见云风篁摇头,他又寻思了会儿,方才缓缓说道,“你可有怀疑之人?”
    云风篁闻言,下意识的将自己目前的对头以及打算铲除的人列了个名单……
    定了定神,她明白皇帝的意思不是让自己趁机铲除眼中钉肉中刺,而是真心实意想找出谋害了遂安的人。
    “……妾身觉得,庶人纪晟再怎么丧心病狂,似乎不至于对长公主如此?”她沉吟了会儿,说道,“而且就算是她见不得先帝的庶女,何以云安长公主殿下平安无事?”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只是,当初前皇后也曾被三尸虫所害,却也叫人想不通。”
    “那个没什么想不通的。”谁知淳嘉却淡淡说道,“纪凌紫是自己给自己下的手。”
    云风篁:“……”
    她冷静了下,才道,“原来如此。”
    见淳嘉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忍了忍,到底没忍住,“陛下,前皇后何以如此?”
    考虑太医无法诊断受害者为三尸虫所害的时间,她心想难道纪凌紫为了撇清谋害妃嫔皇嗣的罪名,故此来了个苦肉计?
    却听淳嘉漫不经心道:“前皇后是纪氏第三代凤主,自幼被当中宫栽培,纪氏对她的身子骨儿岂能不上心?故此朕当年大婚之后,与她统共不过同房了几次,她就有了。”
    这让云风篁大为惊讶,不是宫禁传闻,前皇后从来没有怀孕过?
    “当时纪氏只手遮天,朕虽然偏袒贞熙淑妃跟安妃些,却也不敢与中宫太过疏远。”淳嘉平静道,“所以去延福宫的次数不在少数,那时候服侍朕的还是姜览,他曾经奉袁母后之命,服侍过怀孕的曲母后,就看出了端倪。”
    他没说自己当时的心情,但想必不会好。
    因为就算淳嘉已经是纪氏在公襄氏的宗亲里千挑万选出来的好捏软柿子,又怎么比得上流着纪氏血脉的小皇子?
    要是纪凌紫那一胎生下来,还是个皇子的话,淳嘉能不能活到亲政的时候真不好说。
    皇帝只道,“朕那会很是忐忑,结果没多久,姜览私下同朕说,皇后似乎小产了。但绵福宫从未召太医,她左右伺候的人也瞧不出什么……倒是前皇后的父母,听闻当时颇为气急败坏了些日子。”
    云风篁心念电转,说道:“陛下是怀疑,前皇后当时故意让自己中了三尸虫,导致皇嗣小产?这却是为什么?”
    问是这么问,她心下暗自揣测……
    果然淳嘉哂道:“约莫她不想自己的亲生骨肉沦为傀儡罢?反正那之后纪氏不再信任她,对朕来说倒是件好事。”
    “前皇后……”云风篁叹口气,也说不清楚纪凌紫此举,是太爱自己的子嗣呢,还是太残忍对待自己的子嗣?
    就想到当初才投靠纪凌紫的时候,这位前皇后话语之中流露出不受娘家信任的失落,当时被其误导,只以为是因为纪氏重男轻女,再加上庶人纪晟曾经襄助过孝宗算计纪氏未果,所以才不信任成为公襄氏宗妇的女儿。
    合着根源却是一位最正统的嫡出皇嗣的消亡。
    这倒难怪纪氏对纪凌紫心生龃龉了。
    要是纪凌紫没有那样做,要是她怀的还是个男胎,元配嫡长子落地,以纪氏当时的权势,这孩子必然是无可争议的东宫。
    而手握嫡亲外孙为储君的纪氏,恐怕就轮不到淳嘉叔侄翻脸无情,而是淳嘉跟摄政王稍有异动,他们就要谋划着改天换日,扶持幼主登基!
    四舍五入下,纪氏之所以覆亡,就是纪凌紫当初没肯将那孩子生下来。
    精心栽培送入宫闱的女儿,亲自扼杀了家族最期待的筹码,纪氏能不怀疑这女儿的居心?
    能不觉得纪凌紫不可信任?
    但从结果来看,纪凌紫其实对家族并无二心。
    除了不愿意生下亲生骨肉为家族所用外,她对于自己为家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似乎并不反对。
    云风篁按下对前皇后的唏嘘感慨,缓声说道:“那,前皇后有她的考量,但遂安断不可能如此的。”
    她想了想,“纪氏颇为怨恨妾身,而遂安赐婚驸马时,庶人纪晟与前皇后尚在,有没有可能,是她们为了报复妾身,故此迁怒长公主?”
    说这话的时候云风篁心里急速思索着,要是真的如此,她该怎么撇清?
    不然的话,别看遂安刚刚在她面前哭的死去活来,回头少不得要恨上她。
    毕竟庶人纪晟跟前皇后都不在了,遂安不恨贵妃还能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