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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太后危机

      云风篁微露笑容的时候,蘸柳正手忙脚乱的摇醒袁太后:“娘娘,不好了!万年县那边来了人告御状,道是……道八皇子并非陛下骨血,乃是袁氏混淆血脉!!!”
    “……”被惊醒的袁太后悚然坐起,三言两语问完经过,面色瞬间阴沉,“是谁做的?!”
    蘸柳惶惶然道:“看起来跟皇后娘娘怕是脱不开干系……”
    “不可能!”袁太后想也不想就否决了,“顾箴没这个本事!当初栀娘在万年县落脚时,她倒是派了人去盯梢。但也就是盯梢罢了!她恐怕都没有这个脑子,想到偷龙转凤的事儿!”
    “娘娘,如果不是皇后,那多半就是贵妃。”蘸柳苦笑道,“若是如此,只怕事情还要棘手。”
    没错,就像云风篁没把皇后当对手看待、认为若非淳嘉拦着,皇后也好顾家也罢都不堪一击一样,袁太后主仆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现在蘸柳十分焦灼,要是八皇子这一件是皇后搞出来的,她甚至都不会弄醒太后的。
    可要是主谋是贵妃……
    那,就不简单了。
    虽然无论袁太后还是蘸柳都非常厌恶云风篁,说是欲除之而后快也不为过,但她们也不得不承认,论手腕,皇后顾箴完全不是贵妃的对手。
    此刻袁太后沉思片刻,说道:“贵妃最可疑,但还有个人,也不能漏了!”
    蘸柳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朝安置曲太后的那边看了眼,小声说道:“那位,咱们一直有人盯着……”
    “要真的盯得住,皇儿是怎么怜惜上她的?”袁太后叹口气,道,“人心易变……之前,纪氏压着,底下人不敢造次,也没机会造次。毕竟纪氏三代凤主,要什么人才没有,咱们那些人,就算想主动靠上去,也得他们看得上。可纪氏没了,哀家虽然是太后,那位也是太后,还是皇儿生母,血脉相系……总有些人会起心思的。”
    自从纪氏垮台后,袁太后的身份固然今非昔比,但也有些抱着烧冷灶想法的人,打起了奉承曲太后的主意。
    毕竟作为扶阳王一脉的主母,出身也不差,袁太后从当年嫁进扶阳王府做王妃起,就自有心腹班底,多年来从来不缺人,鲜少招揽外人使唤。而曲太后就不一样了,她出身寒微,当年是被当货物一样买卖进王府的,也能力也没机会给自己弄一班班底。
    随着淳嘉的亲政,总有些想剑走偏锋的宫人,寻思着圣母皇太后再怎么说也是皇帝生母,跟着她,不可能全没奔头。
    而且还稳。
    相比贵妃之类的宠妃,得势时固然权势滔天,连太后都要委婉相待;一旦失宠,比如说安妃那样的,下场也是凄凉万分。
    还不如投靠圣母皇太后,但凡淳嘉不失位,富贵地位,那就有着保证。
    故此,淳嘉七年以来,袁太后非但未能铲除曲太后,甚至越发有着难以弹压住佳善宫的感觉。
    此刻她所以立刻想到了曲太后,“哀家好歹养了皇儿一场,就算皇儿这两年心思逐渐被小云氏之流勾了去,但他毕竟不是那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昏君。小云氏……说是盛宠,但真正的军国大事上,也是插不上嘴的。哀家奈何不了她,她其实也奈何不了哀家。曲氏……也差不多。哀家如今杀她的可能性越发的低了,但她想翻身,但凡哀家活着一日,就不可能!”
    袁太后徐徐吐了口气,“她也好,小云氏也罢,都只能指望哀家死了,又或者,铸下滔天大错,与皇儿之间产生重重芥蒂……不然,她们再不甘心,也只能忍着!皇儿聪慧,什么都懂,只不过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只是……在有些事情,有些地方,不愿意太过深究,免得各方下不了台,使他自己为难伤心罢了!”
    而能够使得袁太后见弃于淳嘉的大错,能有多少呢?
    寻常的杀人放火之类,在皇帝眼里,自己的养母做这些……那就做了。
    算什么错?
    要错,也该是被杀的人不够懂事,慈母皇太后想要你死,你老老实实的跪下来伸出脖子引颈就戮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折腾?为什么还要喊冤?为什么还要攻讦慈母皇太后?
    袁太后这点儿信心还是有的,只要她杀的不是淳嘉同样在意的那几个,淳嘉绝对一句责备都没有。
    像他们这样的母子情谊,能够造成极大伤害的,其实只有一种:背叛。
    可袁太后又不是傻子,她怎么可能背叛淳嘉呢?
    就算做成了一个铁证如山的局来栽赃她,也无法说服淳嘉相信。
    毕竟不管是利益上还是感情上,袁太后都没有可能背叛淳嘉。
    她膝下无子,淳嘉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除了比较袒护云风篁,以及对袁氏不够照顾外,对太后也没什么可指摘的。这个孩子还是她与袁氏最大的保障,这是得多失心疯了,才会背叛淳嘉?她背叛之后能够投靠谁?谁能够给予她类似的待遇?再说袁太后又不是那种能够自己当家做主垂帘听政的主儿!
    没了淳嘉她大半辈子的心血跟努力必然毁于一旦!
    她保护淳嘉还来不及!
    但从八皇子入手就不一样了。
    众多周知,袁太后是不可能背叛淳嘉的,但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就是对袁氏的将来的未雨绸缪。
    这点从三位袁氏女陆续入宫、从当初顶着皇后与贵妃的反对也要让袁栀娘封贤妃、从对八皇子的格外照拂……都可见一斑。
    那么太后不会对淳嘉不利,却可能为了八皇子,对淳嘉其他孩子们不利,甚至,染指储君之争,也就顺理成章了。
    如果只是这样,皇帝顶多心生厌烦,对太后疏远些、敲打些,还不至于达到产生决裂的地步。
    因为说实话,寻常人家的嫡亲祖母,在孙辈里有所偏袒,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但……
    如果八皇子并非淳嘉血脉的话,这问题就大了。
    再如果袁太后知道此事却为了袁氏的利益、或者为了庇护袁氏,故作不知,那……
    “现在的问题,就是弄清楚八皇子到底是不是皇儿的血脉。”袁太后这么说了一句,跟着就失笑了,“贵妃也好曲氏也罢,这两位……不翻出这事儿来说嘴也还罢了,既然翻出来了,那,多半八皇子的身世,的确有些问题了!”
    蘸柳心惊胆战,咽了咽口水,抱着万一的希望,小声道:“娘娘,也许是她们故意耸人听闻……好断绝了八皇子的前途!您想,当初贤妃娘娘在外生产的时候,您是一直打发人照顾着的。她们哪里来的本事,在您眼皮底下掉包?”
    袁太后闻言,侧过头来看着她,片刻,才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蘸柳啊蘸柳,贵妃跟曲氏,的确是没能力在万年县掉包皇嗣的。可是你忘了么?栀娘跟兴宁伯府,却未必没有这个能耐啊!”
    太后面上露出悲哀之色,“你还记得那年兴宁伯夫妇入宫来跟哀家哭诉的话么?他们说天子厌烦袁氏,非但不亲近袁氏女,在庙堂上对袁氏子弟也没什么重用的。当初天子登基,选了六位伴读。纪明玕是纪氏子,注定没有好下场也还罢了。但袁棵却也一直一事无成,足见天子心里同袁氏的隔阂……哀家怎么说的呢?哀家先是跟他们说了实话。因着纪氏的教训,天子是肯定不会亲近任何一个外戚的。”
    “尤其天子敬重哀家,那就更加不会让袁氏有着手握大权的机会!”
    “但皇儿也不会教袁氏太委屈,该给的爵位跟富贵,决计不会少了的。否则,当初栀娘能够做贤妃,真是哀家按下了皇后跟贵妃么?皇后也还罢了,至于贵妃,她那样的人,真不想让栀娘补了贤妃的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可她与皇后给秦王楚王争取了提前封王后,可对栀娘做什么?没有!是她畏惧栀娘与哀家么?无非是怕惹了皇儿不喜罢了!”
    “就算安妃没有被贵妃夺了宠爱,皇儿也不可能抬举袁氏的。纪氏这种例子,随便哪个天子过来,但凡还有点儿脑子,就没有不忌讳的。又怎么可能再给后来者机会?”
    “哀家让他们别想那么多,与其见天的眼红别人家子弟备受重用,还不如闭门思过,仔细栽培儿孙。”
    “等过些年,哀家老了,宫闱里袁氏女的痕迹淡却了,袁氏子弟也成才了,皇儿的地位也彻底稳固了,没准,也是愿意给袁氏机会的……”
    她长长叹了口气,作为从王妃到太妃又到太后的人,袁太后其实大部分情况下,都很清醒很理智。
    但她背后的袁氏不是这样的。
    兴宁伯府轮流找上门来哭诉委屈,诉说焦灼与担心……当然,站在袁氏的角度,他们有这么做的理由。
    袁氏世居扶阳郡,是当地的名门望族。
    却因为袁太后的缘故被卷入到国朝最顶尖的漩涡里,淳嘉登基八年方亲政,那八年里,袁氏不管愿意不愿意,终究被绑着同天子一起战战兢兢了八年。
    这么着,终于淳嘉亲政了,结果呢?
    他们家嫡女,跟皇帝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袁楝娘,失宠了。
    连孩子都没保住。
    他们家的顶梁柱定海针袁太后,固然迄今还受皇帝的敬重,却在对上年少的贵妃时,一次次折戟沉沙,肝肠寸断!
    他们家的子弟,先是跟纪明玕一起被下了狱,之后就被皇帝遗忘了一样。
    眼睁睁看着邓澄斋、郑凤棽、公襄霄、云栖客这些人靠着当年伴驾的情分,尚主的尚主,平步青云的平步青云。哪怕公襄霄这个摄政王的嫡长子,先为寿宁侯,如今为益王,这结局何尝不好了?
    只有袁氏,从上到下,什么也没有。
    那八年的辛苦艰难,当年千里迢迢随圣驾远来帝京的跋涉……简直一腔真心喂了狗!
    袁氏愤怒委屈,汲汲营营,想让太后支持六皇子八皇子,甚至觊觎储君之位,有错吗?
    袁太后觉得,这是可以理解的。
    可淳嘉又错了吗?
    淳嘉也没错,他身为天子,汲取前人教训,避免皇权旁落,岂非是分内之事?
    夹在中间的袁太后,最煎熬。
    问题是双方都不能理解她的煎熬,淳嘉的想法是母后的保障有朕就行,何必总是惦记着家族?袁氏的想法是太后您如今当然高枕无忧却全不管家中如何了吗?当年你说服咱们帮着你这嗣子上位时,可不是这么讲的!
    “……哀家记得哀家当时对袁氏妥协了一回。”袁太后再次叹口气,那一次,她的弟弟弟媳跪在殿上,连连叩首,也是做祖父祖母的人了,鬓发微霜,磕的额头殷红一片……实在可怜,太后一时心软,就许诺,“哀家说,如果栀娘生下男嗣,那哀家就为其谋划一番前程。如果是皇女的话,那么,哀家也会怜爱几分,但其他的,就别想了。皇儿不是那等昏君,家国大事他心中自有主张,不是哀家或者其他什么人能够左右的。”
    然后,袁栀娘从行宫回来的路上,因着动了胎气不得不在万年县停留,生产。
    她虽然元气大伤,却生下了一位皇子。
    在今日之前,袁太后从来没有怀疑过侄女,更没有怀疑过袁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