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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 谢细雨的婚事

      尽管淳嘉百般挽留,但在前朝后宫普遍的沉默下,两日后,慈母皇太后还是踏上了返回扶阳郡的路程。
    随行的有圣母皇太后与才来帝京其实没多久的小王子公襄雯。
    临行前,袁太后将六皇子抱了又抱,最终还是将他交给了淳嘉,叹息道:“哀家老了,此去千里迢迢,无力再照顾皇子。还是让这孩子留在宫里,再择养母罢。”
    淳嘉哽咽道:“母后不肯留下,一去迢迢,朕……不能随行在侧,让小六伺候您不好吗?左右有宫人照顾,这孩子……也大了……”
    但太后只是摇头。
    皇帝无可奈何,最终流着泪,送了一程又一程,足足快送出京畿了,才在臣子们飞驰追上、再三劝解下,怅然而归。
    他回宫之后足足四五日没到过后宫,只住在自己寝殿里,据说是在夜以继日的处置前些日子因为劝说太后积累下来的奏章。
    “陛下如今恐怕心里也是乱的很。”后妃们心里有数,“还是别去打扰了。”
    尤其是绚晴宫都从头到尾安安静静悄没声息的,她们更加不敢触霉头。
    这样的安静里,谢氏再次递帖子求见。
    “这会儿进宫来,是有什么事儿呢?”云风篁临近产期,身子沉重,强打精神见了她,“最近的事情都不太好弄,还是别插手的好。”
    “娘娘上回的教诲,家里都记着,不会贸然掺合的。”谢氏连忙解释,小心翼翼道,“这次过来,却是因为崔家老夫人请托到臣妇跟前,细雨那边又一直有些消沉……我想着他到底年轻,这日子不能说就这么不过了……这才来问娘娘的意思。”
    见云风篁投来询问的目光,谢氏小声道,“崔琬膝下有个庶出女尚未婚配,虽然生母是姬妾,但深得崔琬喜爱。这孩子才落地就是搁嫡母跟前养大的,吃穿待遇,出入应酬,竟跟嫡女一般无二。而且生的月貌花容,才情过人。人,臣妇是亲自看过几回的,的的确确是个出色的孩子。性-子也好,温温柔柔的很是知礼……崔家有意将其许给细雨,不知娘娘以为如何?”
    云风篁有些意外,道:“之前都没听说过这样的风声,怎么现在忽然女方主动提出来了?”
    她顿时想到最近庙堂的一些局势,不免怀疑崔琬是不是惹了什么麻烦需要自己帮忙之类的?
    毕竟崔琬的女儿,清舒夫人同父异母的妹子,别说才貌双全了,就算本身差劲点儿,靠着父兄,哪怕庶出,也不会愁嫁。
    谢细雨纵然是贵妃胞兄,谢氏的门第究竟低了点。
    当初崔琬虽然收下谢细雨做弟子,但心里可未必看得上谢细雨……遑论谢细雨可是娶妻生子过的,就算小江氏母子俩都没有了,这崔氏庶女过了门,终究矮上一头,乃是继室,比不得发妻。
    好好的谁家肯让女儿受这样的委屈?
    尤其听着还是得宠的庶女。
    “……本来崔家好像也没有这个意思。”谢氏闻言,略略尴尬,定了定神才小声说道,“似乎是因为细雨时常过府拜望老师,叫那崔家小姐私下见过几回。虽然咱们娘家门第如今还不算高贵,但你也知道,你们兄妹的姿容……”
    谢细雨容色,可不在曾经令摄政王都觉得眼前一亮的谢无争之下。
    他是跟谢无争不同类型的俊美,典型北地儿郎的矫健阳刚。
    云风篁自小跟这兄长相熟,亲人之间对于彼此的美貌就不那么敏感。
    此刻被谢氏说起,愣了愣仔细思索了下,才想起来,的确,谢细雨没成亲前,在北地女孩子里头,也是极受推崇的。
    虽然因为他是谢氏四房子弟,又不是父母长子,谢氏家主的位子怎么看也轮不到他头上,故此不如戚九麓那样独领风-骚,但出入也是极被瞩目的年轻子弟。
    当初小江氏许给他的时候,也是很惹了一番门第仿佛人家女孩子的伤心失望来着。
    迷倒崔家小姐……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
    云风篁似笑非笑道:“崔家小姐年纪小不懂事,崔琬夫妇也由着她?”
    “那位小姐打小被宠坏了,很有些娇纵任性。”谢氏解释,“就跟睦妃娘娘那会儿一样……崔家夫人心疼,故此率先说服了崔琬,这不,就辗转透露口风到臣妇这里来了?”
    “是么?”云风篁嘴角笑意加深,这个“率先”用的好。
    崔家夫人到底是心疼一手养大的孩子呢,还是觉得谢氏没准有着发达的可能,又或者纯粹为了自己生的清舒夫人能够在宫里过的舒坦些,任凭,甚至撺掇着庶女同谢细雨成为一对?
    她沉吟了一回,问,“十八哥是怎么想的?”
    “……细雨说这样的事情,女方都流露出意思了,若是回绝,怕以后跟他老师不好照面。可要是应下呢,他如今却还惦记着已故的妻儿,恐怕崔家小姐过门之后察觉到形迹,又觉得委屈。”
    云风篁微微颔首,也是,如果谢细雨同意,今儿个谢氏就应该是受谢细雨托付而来,而不是受崔家老夫人托付了。
    毕竟女方上赶着结亲什么的……实在有些没面子不是?
    但凡谢细雨积极些,崔家都不会出这个头。
    “十八嫂跟侄儿确实是可惜了。”贵妃思忖了会儿,缓声说道,“十八嫂跟十八哥是亲上加亲,自幼青梅竹马,情分自然比寻常少年夫妻还要深刻。结果却因为十八哥延续子嗣,说没就没了,唉……”
    她拉着谢氏缅怀了会儿小江氏,也就话锋一转,表示谢细雨怀念小江氏是应该的,可斯人已去,谢细雨今年才二十来岁,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膝下的元配嫡长子也没能留住,总不能就这么为小江氏守一辈子罢?
    “算算时间,十八嫂跟侄儿过去差不多也快要一年了。”云风篁最终表示,“如果那崔家小姐是个好的,本宫自然没有棒打鸳鸯的道理。就是看十八哥自己吧。毕竟崔家小姐过门之后是同他过日子,要是他心里不乐意,没的成为一对怨偶,到时候,结亲反而成为结仇了。”
    谢氏闻言松口气,笑着说道:“那崔家小姐,臣妇跟娘娘的几位表嫂都是熟悉的,的确是个懂事体贴的孩子。长的好,才艺也好。其实配给细雨,很是妥帖。就是细雨自己现在还没回过神来,又怕娘娘这儿觉得不合适。既然娘娘应下,那臣妇回头就去同细雨好好儿说说!”
    她走之后,云风篁就让陈兢去打听下谢细雨跟崔家小姐,到底是不是谢氏说的这么回事。
    陈兢次日就来回复,说崔氏的确有招谢细雨为女婿的打算,不过关于崔家小姐主动看上谢细雨的传闻倒是没有的,反倒是谢氏,这些日子,没少撮合谢细雨跟崔家小姐。
    原本谢氏所嫁的云钜在长安贵胄之中完全排不上号,不过是靠着翼国公府略有些体面,子女得以与真正的高门来往。至于谢氏自己,若无翼国公夫人带着,那是连去那些真正的贵妇面前请安的机会也没有的。但因为名义上的女儿云风篁进宫后一路风生水起,尽管大家都知道,云风篁心里还是向着自己的谢家,对谢氏夫妇到底只当姑姑姑父看,甚至为了进宫的事情还有些怨怼……但架不住谢氏是可以直接给贵妃请安的。
    尤其是江氏离开之后,小江氏又没有了,谢氏成为宫外联络云风篁最方便的人,地位当然也就不一样了。
    她所以现在在外头挺受欢迎的,各样的宴饮都会请她到场。
    然后小江氏去后,谢氏就替谢细雨看上了这崔家小姐。
    “据说谢夫人在府里同家里人商量,说十八公子年轻,十八少夫人去了,连孙公子也没能留下来,到底不能就这么着,故此出门在外,总忍不住留意些别人家小姐。”陈兢轻声慢语的说道,“看来看去就看上了几家小姐,尔后觉得崔家小姐既好,崔大人跟崔家夫人老夫人对十八公子也不错,如此就从中穿针引线的做了些事儿……娘娘?”
    云风篁皱皱眉,道:“这倒是本宫这姑姑做得出来的事情。”
    谢氏其实对侄子侄女一向不坏,她自己在谢家做女孩子的时候,不是很得宠的那种,但同兄嫂也没什么矛盾,就是极普通的关系。出阁之后因为是远嫁,很是思念故土,连带着对娘家亲戚也十分看重。
    当初云风篁被接过来,谢氏也是认真花费心思对她好的。
    这也是云风篁进宫之后虽然对她谈不上掏心掏肺,但也没做过什么针对的事情,甚至还给过些好处的缘故。
    江氏回去了北地,小江氏呢难产身故,连孩子也夭折了,这种情况下,谢氏自觉作为兄妹俩在帝京的长辈,主动负担起谢细雨的终身大事……云风篁想了想,吩咐陈兢:“查一查姑姑是什么时候起的意,是否有人从中撺掇?要是没有,这事儿就这样吧。”
    毕竟谢氏说的没错,小江氏母子虽然可怜,毕竟已经不在了。
    谢细雨才二十来岁的年纪,也没个一子半女的,总不能说教他一直为小江氏守下去罢?
    那到底是表姐,谢细雨可是嫡亲胞兄。
    再说了,谢细雨如果能够联姻高门,对整个谢氏,对云风篁,都是有着好处的。
    “娘娘,奴婢出去的时候,还听说了一件事儿。”陈兢答应着,又道,“扶阳王派了人来帝京购买宅子,好像是觉得慈母皇太后跟圣母皇太后长年住在帝京,怕她们不习惯扶阳郡的水土,打算上表陛下,派遣子弟来帝京伺候着两位太后娘娘。”
    “这种话听听就算了,扶阳王就算当真提出来了,两位太后娘娘也不会答应的。”云风篁随意的说道,“再说了,慈母皇太后跟圣母皇太后原本就是扶阳郡土生土长的人士,来帝京待了十几年,居然就不惯桑梓水土了,这传了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
    多半是公襄若宧揣摩圣意想讨好。
    但这份讨好显然是徒劳无功的,淳嘉答应,袁太后都不会回这个头。
    这位太后娘娘既然都走了,除非是回来真正当家做主,否则她是不可能松口的。
    不然,淳嘉情绪激动的时候会格外放下-身段挽留,等他冷静下来,少不得又要怀疑……自古以来但凡为人主的,就没有一个不是多疑的。
    云风篁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问道:“还有其他事儿么?”
    陈兢欲言又止了下,才说道:“秦王跟昭庆两位殿下想求见娘娘好几日了……”
    “……”云风篁叹口气,伸手揉了揉额角,道,“也罢,本宫这会儿还有些罅隙,你且派人去传了他们来罢。”
    她也不是故意躲着这俩孩子的,毕竟,论渣,最渣的就是淳嘉这亲爹。
    有天子垫底,她怕什么?她都不是生身之母!
    那种情况下能够想到留个近侍下来照顾,还不够仁至义尽的?
    尤其为此还折损了一个得力的朱萼呢。
    早知道会赔进朱萼去,云风篁可能都不会多这个事儿。
    故此她整了整裙摆,气定神闲的候着。
    心里想好了,要是俩孩子进来之后有所埋怨,就引祸水东流,让他们尽管恨着淳嘉去罢!
    她才不要背这个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