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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七章 噩耗

      数日后北面传来急报,会州城破!
    这毫无疑问是个噩耗。
    但对于早有心理准备的云风篁而言,最坏的消息不仅仅是江氏等人为韦纥掳走,而是为韦纥打开城门的内奸里,赫然有着谢氏族人的掺合!!!
    尽管这个谢氏族人已经是血脉疏远的远支,甚至云风篁在家里做十七小姐时都没见过他……但毕竟是族谱有着记载的谢氏族人,一笔写不出俩谢字的谢!
    云风篁很是果断,听到消息就当场“晕”了过去,继而卧榻不起。
    故此里里外外的议论与质疑压根没起来,就被盛怒的皇帝给镇压了,就是皇后,既不敢也不好意思这时候落井下石,还专门让三皇子代表自己,赶过来看望了一回,安慰云风篁不要多想:“大家业大了谁家没几个不孝子呢?你想想本宫那侄子,那还是本宫的亲侄子,素来在跟前瞧着,言谈举止什么时候出过岔子?结果出去了一回,也不知道听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的议论,说学坏就学坏了。连累本宫的父亲偌大年纪还要奔波千里……索性陛下明察秋毫,可不是那些个不问青红皂白就株连的人主。这事儿,同谢氏主支没关系,若是有人胡乱嚼舌根,你知道了尽管叫人杖毙,就说本宫说的!”
    云风篁哭着谢了皇后好意,又好声好气送走了三皇子等一干探望者,复问起前朝:“陛下那边怎么说?陛下这两日可到后宫?”
    清人小声道:“陛下这会儿忙得不可开交,连就寝的时辰都减少了。昨儿个朝上有臣子说了谢氏内奸的事儿,委婉提到娘娘,惹得陛下雷霆大怒……陛下应该是分身乏术才没来看娘娘,心里肯定是记挂着的。”
    “好好的边疆闹这么一出,陛下哪里只是为了本宫才发作?”云风篁叹息道,“他啊其实也是为了这些个事情……不过不是本宫诋毁重臣,靖宁侯跟昭武伯,难不成都是废物吗?两位名将都在边塞,竟然还出了这样的事情!还是纪氏势力这般庞大,连他们两个也被绊住了手脚无可奈何?”
    清人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可有关系被掳掠之人的消息?”云风篁沉默了一阵,低声问。
    “还没有。”清人张了张嘴,有些艰难的说道,“但娘娘早先揣测,这里头既有纪氏余孽的手笔,想必族中其他人也还罢了,同娘娘关系密切的主子们,他们总不敢无礼。”
    云风篁闭上眼,片刻后睁开,涩声说道:“其他人也还罢了,女眷们……尤其是花信之年的女眷们,你觉得,哪怕没有被无礼,这么一遭之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甚至,还有活路?当年,六姐姐的事儿,闹的固然沸沸扬扬,可各家哪里不知道来龙去脉?哪里不清楚我谢氏的女孩子,本来就不是个个都如六姐姐那样的?可他们还是推波助澜,退婚的退婚,断交的断交,闭门不纳的闭门不纳……一个个争先恐后落井下石……那一次,还是除了被拿到把柄的六姐姐外都在家里锦衣玉食做大小姐呢,还不是一批人都被送入家庙、仓促远嫁下嫁,如本宫则是远来帝京避风头!”
    “这一次,你说本宫那些个正是最好年华的妹妹、侄女们,乃至于才嫁进门的弟媳、侄媳们,会如何?”
    那可是正儿八经从韦纥手里出来的……想也知道,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如果是云风篁自己,她性子桀骜,必然不肯认命,她也有着不认命的手段。
    但大部分女子,到底不是她这样的……
    “这事儿其实怪不得三皇子,他还是个孩子,这些事情他也没能力做到,但本宫刚刚看到他代表皇后过来慰问,还是差点没按捺住杀意。”贵妃似自言自语的轻声说道,“毕竟我谢氏那些人,谁不无辜呢?这些年来,因着地位高了,权势重了,本宫已经很少会咬牙切齿、刻骨铭心的痛恨谁……纪明玕、韦纥,却算是做到了。”
    清人别过脸去,不敢让贵妃看到自己眼中的水汽。
    她是谢氏家生子,当年奉命入宫伺候贵妃,以为云风篁羽翼与心腹。
    虽然出身是江氏的得力膀臂,备受信任,可江氏为人精细,当年庶女谢风鬟曾被陪嫁丫鬟出卖的事儿,又是江氏母女心里的一根刺,对于在深宫之中陪伴云风篁左右的心腹,岂能不留下手段制约?
    清人的血亲家人,全部都在江氏手里捏着。
    为了更好的监视也是为了笼络人心,她的亲人都被江氏提携成近侍,日日侍奉跟前。
    这次江氏被掳走,近侍们怎么可能幸免于难?
    更悲哀的是,江氏作为云风篁的生身之母,有着很大的价值,韦纥也好,纪氏余孽也罢,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伤害她。但对于她的侍者,那些人只怕未必有这个耐心跟礼节。
    她简直不敢想自己家里人现在的情况……
    主仆相对默然片刻,云风篁涩声道:“你去劝一劝红萼她们罢,本来应该本宫亲自说的,但……本宫这会儿,真的没脸见她们,甚至都没脸见你。要不是因为你们进宫来服侍本宫,你们的家里人也未必会被娘她一直带在身边,那样没准这次就没有这场灾殃了。”
    “娘娘说的哪里话?这事儿难道要怪娘娘跟夫人吗?要怪也是怪纪氏余孽,怪韦纥。或者怪靖宁侯昭武伯他们不争气!”清人惨笑了下,低声说道,“娘娘跟夫人从来没有对不住婢子们的。”
    要说心里对江氏母女没有一点点怨恨,也不至于。
    毕竟那些都是她们活生生的亲人。
    可清人这些人既然能够被江氏选中,送入宫闱辅佐为妃的女儿,当然也都是识大体的懂事人。
    江氏母女除了为防她们反水留一手外,平常对她们以及她们的家人真的没话说。
    若是因为这场变故就心生怨怼……
    既无济于事,又岂能见容于云风篁?
    “娘若是做得到,想必也是会尽力维护身边人的。”云风篁也知道她们的心情,并不强求她们对自己毫无怨怼,只有感激,只要心里清楚为奴者本分该做什么就行,因而又安慰道,“况且陛下已然命人前往救援,韦纥纵然兵马来去如风,带着这许多人,哪里走得掉?到时候不定就将他们扔下了。”
    清人闻言勉强一笑,说道:“娘娘说的是。”
    要是那样当然最好不过,但清人比云风篁年长些,却听说过,当年韦纥掳掠人口,被朝廷大军追击时……的确也是将带不走的人口牲畜财帛扔下的……
    但,人被扔下前,都是有着伤残,甚至,直接被割喉之后抛下……
    两族长年互相征伐,在庙堂之高,兴许还有着审时度势之后的妥协与结盟。
    可在民间,尤其是接壤的民间,早已是仇深似海。
    彼此杀戮根本不需要理由。
    “但望如娘娘所言,有惊无险罢!”清人也好,红萼等人也罢,整个浣花殿上下,主仆心里都沉甸甸的。
    甚至云风篁之前为了给秦王晋王出花时祈福临时设的抄经房,都被重新拿出来起用了。
    然而没多久,消息传来,上天到底没有庇护此番会州被掳掠的军民。
    包括云风篁的亲眷。
    昭武伯亲率大军追击,逼迫韦纥舍弃大批辎重俘虏,的确救下来部分百姓,其中也有谢氏,但……
    “娘娘,臣的父亲母亲都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啊!!!!”驸马谢无争跪在殿下,嚎啕大哭!
    他进门已经小半个时辰了,来来回回就是反复说这么一句话,就是哭。
    上首云风篁身子微微前倾,按在面前小几上的手背因用力而青筋毕露,脸色铁青!
    没了的不仅仅是谢氏大房的一干人,就刚刚,遂安长公主心系驸马,亲自追来宫中,因怕打扰兄妹说话,没敢进来,却让宫人悄悄传了口信给云风篁:“娘娘,殿下说,北面来的消息,谢氏大房、二房、三房、五房、六房……尸首都已被昭武伯收殓。至于四房,诸位公子、少夫人、孙小姐、孙公子也……只老爷夫人在乱军之中不知去向,兴许还有救……”
    这话只是长公主体谅贵妃娘家损失惨重,不敢细说。
    实际上,片刻后面色凝重的陈兢带来的消息,更为详细也更为惨烈:会州老人对于孝宗时候的沦陷还有着记忆,所以得知城门被卖、回天无力后,城中大户,第一时间逼迫少年女眷自尽!
    云风篁诸多花信之年的族妹侄女,以及新婚未久的弟媳侄媳,全部被迫悬梁吞金,由家中年长女眷看着咽下最后一口气!随后,年长女眷也一起自我了断!
    至于更年幼的女眷,以及长辈们自忖带不走的男童,则为其父兄亲自下手杀死,心狠些的挥剑砍杀,心软些的,则推入井中……以至于此刻的会州虽然被收复,城中却无井水可用,几乎叠满尸首。
    而成年男子,了却眷属之后,只部分逃出生天,大抵战死城中!
    “娘娘,臣已经问过来人,城中大户,只我谢氏,竟无一壮年逃出!”兄妹俩一坐一跪,坐着宛若冰雕,跪着号咷难止,殿中伺候的近侍莫敢出声,良久,谢无争总算缓过来,流着泪,哽咽道,“这岂是我谢氏不堪一击?!必然是有人刻意针对!!!”
    云风篁手脚冰凉,心中也是冰凉一片,一时间竟是茫茫然不知所措,好一会儿,才怔怔出声:“这还用你说?不就是……”
    “不是纪氏余孽!”谢无争肯定的说道,“四叔四婶还没着落,如果是纪明玕,他只求掳掠人质,做什么还要将谢氏诸人铲除?!娘娘忘了昭武伯吗?此番救援,是他指挥!结果城中寻常百姓、其他大族,都有着好消息,唯独我谢氏,要么找不到,找到的全部都只有尸首了,他说是韦纥干的,可是……当真是韦纥所为?!娘娘可还记得三房的四哥了?四哥骑射在整个北地都有着声名,臣打听到了,四哥当时想带上一双儿女,却被三叔拦住,让他独自逃生,前来帝京给咱们帮忙,说四哥尚在壮年,子嗣……子嗣往后还会再有的!”
    他说到此处不禁泣不成声,“结果四哥被发现时,身前身后都是箭羽!您说他平素跟娘娘跟臣也不算很亲近,值得韦纥这样下毒手?!”
    “还有其他几位叔伯兄长,那几位叔伯是孝宗时候就上过沙场的,按理来说最有可能全身而退,结果非但自己没能跑出来,连带所携幼-童,也惨死当场……”
    “娘娘,一个两个可能是我谢氏时运不济,这许多,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韦纥纵然残暴非人,然而我谢氏此番罹难,必有内奸!!!”
    而且,他最怀疑的,就是昭武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