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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敬言道:“章参将愈发的风流了,与没什么交情的人都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
    詹荀吸了口气,又道:“我这故交,确实是任性了些,可他与参将确是泛泛之交,并无其他瓜葛,还请方大人莫往心里去。”
    方敬言还想说什么,蓦然瞥见詹荀一本正经的表情,恍然大悟道:“莫非……你们?”说着冲沈寂溪离去的方向挑了挑眉。
    詹荀一愣,随即明白了对方的所指,开口想要解释,可那表情看在对方眼里却是秘密被戳破了的反应。
    “哈哈。”方敬言面上的阴霾散尽,拍了拍詹荀的肩膀道:“自己的人,要管住。”
    詹荀闻言嘴角一抽,解释的话尚未说出口,对方便翩然而去。城东既然已经有了血疫,阻隔自然可以解除了,章煜想要躲的债怕是躲不过了。
    想到这里,詹荀第一次恶趣味的笑了。
    沈寂溪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到达了南山。
    这个他从出生到六岁从未离开过的地方。时隔十二年,离开的时候他还是个懵懵懂懂的孩子,本以为早已找不到这里了,没想到他居然毫不费力的便回到了这里。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自己,不顾未卜的前途,奋不顾身的奔袭而来。
    南山,一个死城,便连野草都不愿光顾一般,城里竟和他离开的时候相差无几。十二年的光阴,并没有在这片荒芜的灰烬上留下太多的印记。
    又或许,是他梦到过太多次这里,记忆早已和原来相差了太远。
    房屋早已被大火尽毁,但是道路却依稀可辨。
    沈寂溪一手牵着马,凭借着记忆中南山的样子,在灰烬上寻找着自己的家。
    “溯洄……”
    “不许淘气,溯洄……”
    “你还小,待你长大了,再帮娘捣药……”
    “溯洄,帮你爹拎着药,去送给村西的……”
    原本以为早已经遗忘的记忆,一点点重回沈寂溪的脑袋,他拖着马缰,一步步踏在早已坚硬的和大地融为一体的灰烬上,原来这里并不是没有变,他记得离开的时候,灰烬是软的。
    溯洄,这是他原来的名字。
    可惜,再也没有人会这么叫他了。
    沈寂溪在一片破败不堪的断壁残垣处停下了脚步,那处看起来与别处并没有任何不同,可是他毫不费力的便可以判断出,那是他的家。
    姚记医馆,以他母亲的姓氏命名的医馆。
    他将马拴在一处黑乎乎的木桩上,然后朝着废墟深处走去。
    “溯洄,不要怕,有娘在。如果将来娘不在了,你害怕的时候,便回家,回咱们和你爹的那个家,到了那里你就什么都不会怕了。”姚五娘在疯了四年之后,突然变好了,在她突然变好的那一天,对沈寂溪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一句。
    “娘,咱们的家都被你烧了,我还能回去么?”十岁的沈寂溪,抱着不再疯疯癫癫的姚五娘,好像重新回到了六岁时的模样,但是他依稀知道,他回不去了。
    “溯洄,娘若是走了,这世上便只剩你一人能解血疫了……”这是姚五娘突然变好的那一天,对沈寂溪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句话成了沈寂溪此后八年挥之不去的噩梦,这句话就像一个诅咒一样,让他时常夜不能寐,好似八年前何家湾的数百条人命和四年前詹村一百多条亡魂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一般。
    郡城有好几千口人,比南山、何家湾和詹村加起来好要多好几倍。
    沈寂溪坐在废墟里,埋着头,默默的抽泣了起来。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要承受这一切。
    虽然没有在睡觉,虽然也没有做恶梦,可是这里左右也没有活人,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必须得哭一哭。
    就在沈寂溪埋头专心致志的痛哭之时,他拴在木桩上的马突然一声长嘶,缰绳被拽脱,然后它不顾一切的向着来路飞奔而去。
    ☆、挂心
    沈寂溪顾不上自己一把鼻涕一把泪,狼狈的在后头追了几步,而他追了几步的功夫,那马早已不见了踪影。
    你的主人看起来可比你着调多了,沈寂溪懊恼的腹诽道。
    就在沈寂溪闷闷不乐的擦着自己的鼻涕和眼泪的时候,一个矫捷的黑影在他的背后一窜而过,带起一股劲风。
    沈寂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摇了摇脑袋又回到了自己破败不堪已成废墟的“家”。
    已近午时,阳光正好。
    詹荀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万里无云,那人说过一日后回来。
    时辰尚未到。
    章煜坐在书案后,饶有兴味的挑了挑眉,对面的方敬言一脸恼意,恨不得将书案后的人扒皮抽骨。
    “染上疫症的人,已经接近一千人了。”方敬言的声音即使是生气的时候,也温润依然。
    章煜嘴角含了两分笑意,心道果然先前避而不见是对的,只要此人在自己面前一开口,便是再大的防备,也都该放下了。
    见对方不语,方敬言又道:“早知如此,我便不该踏入郡城,平白无故的丢了性命。”
    章煜一挑眉,道:“你确实不该来。”
    方敬言闻言一愣,随即起身隔着书案一把拽住对方的衣襟,将对方拉近道:“你再说一次。”
    “你不该来郡城。”章煜侧了侧头,避免自己的气息喷到对方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