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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明熙没有印象,但他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花千宇睡得沉,但天已大亮。他推了推熟睡的人,道:“起身了。”
被迫脱离梦境的花千宇意识涣散,即便听着了他的声音,也没有起身的意思——难得赖床。
安明熙不再叫他,打算自己下床,刚动腿,便被花千宇的双手环住了腰。花千宇艰难地抬起头,双眼半睁,看上去困得紧,他说:“哥哥再叫一次,宇就会醒。”而后死皮赖脸地将脑袋靠在安明熙的腰上。安明熙一掌推开了他的脸道:“随便你。”爱醒不醒。
然而花千宇没有松手的意思,安明熙怎么觉得这人今天有点不对劲?
睡一觉,脸皮更厚了?
“哥哥……”
花千宇脸埋在安明熙腰间,暗暗勾起了嘴角——这大概就是喜欢同性的好处吧,连吃豆腐都能吃得这般光明正大。
安明熙无声地叹了口气,轻拍他的后背道:“起来吧。”
花千宇猛地抬头,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看得安明熙莫名其妙——但,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好像被他喜欢着一般。
安明熙别过头,扒开他的双手,说:“走了。”而后他的脚踏在地板上,着衣,系上腰带,套上袜子,穿上鞋,起身,掀开帷幔……
侧身,胳膊肘压在枕头上,撑着脑袋,欣赏着安明熙一连串动作的花千宇在安明熙出了舆内后,闭上眼,听着他踏进前室、下车落地的声音,嘴角依然带着得意的弧度。
……
用完餐后,是时候再度出发。
临行前夫妇两跟着他们走到了门口,女主人轻推了下男主人,显然有话要说。
男主人将钱袋里的金子取出,仅留下一颗藏在袋子中。他将取出的金子捧在手掌中,对花千宇道:“能帮我们把它们换成银子或者铜板吗?”留下一颗,他们想留给大儿子,日后他娶媳妇的时候,可以拿去金铺打一对耳坠当彩礼。
花千宇疑惑。
男主人解释:“你看我们的条件也不像能拿出金子,我怕我们拿了金子,他们不是以为是假的,便会怀疑是偷来的,所以……”
花千宇摆手,示意乐洋拿来银子。乐洋便像是变戏法一般,从左手袖口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银子,估计着两边的重量,换了差不多价值的银子递给女主人。夫妇连声道谢,男主人把金子交还给了乐洋。
尔后,夫妇两目送他们坐上马车,再度远行。
“他们是好人。”安明熙道。
花千宇应:“是,很和善的人。”
安明熙摇头:“他们会担心别人以为他们给出的金子是假的,却没有怀疑你所给的是假的。”
花千宇垂下眼帘,轻扬嘴角,道:“是。”
将别人的好看得如此清晰的你,不也是个好人?
他喜欢的人,很温柔。
……
离开洛京已近一月,这段时间他们保持着白日赶路,夜晚歇息的常态。人歇歇,也让马歇歇。不知是否运气至佳,他们从未遇到过大的困难,不过是偶尔找不到住处,仅能在马车上睡一晚,这时候,难为的便是仆从们了,但对于他们来说也算不上苦。
路途中,曾有人告诫他们山南与淮南的边界有一土匪窝,常打劫行人,但他们都快出淮南了,也不见匪徒。真不知是百姓夸大其词,还是上天眷顾。
这段时间他们不曾入城。城里人多,自然规矩也多,比如说有些街道不允许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走马或马车;又比如,通常情况下,太阳落山后,城门便会关上,禁止进出。
距离苏州还有好一段距离。这段长而枯燥的旅程中,花千宇庆幸有安明熙在身旁。即便两人一整天可能都不会对几句话,但光看着安明熙,花千宇便感到宽慰。
安明熙拿书挡在脸侧,隔离花千宇的视线,道:“别看了,你都看一月了,不厌吗?”花千宇不厌,他都快厌了。
盘着腿坐在床上,隔着桌子正对安明熙的花千宇伸出右手按下书,笑道:“便是看一辈子也不会厌。”
若知道他的心思,便能听出话中的意味深长,然而安明熙只以为他向来轻浮,说话不着调,动不动就夸大其词,还爱拍马屁。
安明熙斜眼看他,回道:“一辈子后我便是个干巴巴的老爷爷了。”
花千宇毫不犹豫道:“那也好看。”
“不要总拿我的外表戏弄我。”安明熙话说得冷淡,但脸上却没有愠色。
“哥哥为何对自己这般没自信?”
安明熙放下手,将脸转向他,认真回应:“这张脸只适合长在女子脸上。”
他对自己的脸说不上厌恶。
他知晓自己和母妃长得像,并且越长大越能从镜子中找到母妃的影子,这让他不至于忘却母妃的容颜。但在长时间被骂娘娘腔、被说恶心的日子里,他想,男子不该有这样的脸。
“男子怎么就不适合?”花千宇身体稍稍前倾,左手放在膝盖上,右手横在桌上,手掌下垫着的是安明熙刚放下的书。
安明熙懒得再与他争辩,试图将书从他手掌底下抽出,但花千宇的手按得用力。
“哥哥觉得千宇好看吗?”花千宇双眼带着笑意,看上去并不是对自己的的外貌没有自信。
安明熙闻言认真端详——英气的剑眉下是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笑起来更惹人;鼻梁弧度利落,挺而直;薄唇带笑,呈妃色;脸庞带着些许婴儿肥,让他看上去还未完全褪去稚气,让他的外表更具欺骗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