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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千宇望着带着乐洋走来的乐离忧,又将视线转向那被搬上牛车的尸体,耳边忽而响起那夜乐洋的哭声,他心中了然,但也只道了声:“送他回房,好生照顾。”话毕,转身踏进山庄大门。
——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
踏过一滩血迹,注意到乐洋身体在颤抖,乐离忧将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柔声引导:“闭上眼,别看。”
乐洋将双眼紧闭。
须臾,肩头的湿热让乐离忧知晓怀中的小人儿正在偷偷落泪,便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乐离忧说:“别怕。”
乐洋咽下胃中的翻涌,却止不住流淌的泪水,连鼻水也不由随着泪水滑出,待乐离忧将他放在床上,他已经哭红了眼,而乐离忧上衣也湿了大半。
乐离忧用衣袖给乐洋擦了擦眼泪和鼻水,看着乐洋抬起依然含泪的眸子,他道:“别怕,你不是还要保护公子吗?”
乐洋如鲠在喉,只能吸吸鼻子,避免鼻水再度滑下。
他也不想,他真的不想,但身体却自己做了反应,症状竟比双手沾上鲜血的那夜更加严重。
乐离忧接着道:“不要同情恶人,死在你手上的那些人,他们死有余辜,别拿他们的罪过处罚自己。”
乐洋张张口,哽咽道:“你怎么,突然……这么会,说话?”
这倒是把乐离忧逗笑了,乐离忧弓起食指,为他擦去泪水,道:“因为你有这么好。”
乐洋被面前人的温柔迷了眼,一时晃神。
……
很奇怪,奇怪到诡异。
忽然遭遇强盗的顾方山庄……恰好在他们离开刺史府的今日……
若是张怀有意要用这种方式将他们抹消,为何要将他们留在刺史府?难道是留在刺史府更方便将他们处置?可如此一来,若有人调查至此,总能查到他们是在刺史府中消失,如此引火上身……若张怀是恶徒非好官,用杀他们性命的方式将皇帝与花家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不是自找死路吗?能布下这么多迷局的张怀真的有这般鲁莽?
然而,在他们离开刺史府后,马上派人刺杀不也是鲁莽?难不成张怀没他假想的那般有心计?又或者说,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另一边,若他们真被人跟踪着,照理跟踪者和张怀本该是同伙,既然是同伙,他们会不知道他和安明熙还在城里吗?难道他们没想杀他和安明熙?若真是张怀指示,杀山庄内的人是为了掩盖不可告人之事吗?或者说强盗的来意真的只为求财?
原本深信巧合多了必有诈的花千宇,此刻也不由想把一切重新归于巧合,毕竟目前的状况难以用道理说通——也正如此前说的,若真有问题,不如将他们杀了,一了百了,何必费尽心思布这么多的局?
切入点不对,也许一切的“说不通”只是他还未找到问题根源……
刹那间灵光一闪,安明熙早前说的话竟成了线索——难道真的是陛下亲手布下的局?目的呢?目的只为给花家安上护主不周的罪名,以此解决花家这个隐患吗?
若是真如此,让花千宇陪着安明熙死去显然不够,必然要留他无恙才能彰显他罪无可恕……
花千宇不禁感到恶寒。
陛下真当如此狠心?
又或者是有人有意凭此挑拨……可陛下这么多疑的人,连他那忠心耿耿的爹都不信,若真有意保护安明熙,可会轻易相信别人,将南行之事外露?
但若假设成立……
花千宇摇摇头——也许是陛下放出的消息,但必然不是陛下亲口下的命令,不然张怀将毫无顾虑。
若真有他人从中作梗,那么他们至今未招杀也有了理由,只是不知为何至今还未有人对安明熙动手……
花千宇回想起此前遭遇的险境——如果那客栈聚集的匪徒便是早做准备,守着他们一行人呢?若为了不让最终能活下去的他怀疑是有意暗杀,用劫财一事做掩盖最为自然。
照这个思路推断,事情的全貌应是……张怀确实有问题,并与想杀安明熙的人同流合污……不,那人必是压在张怀头上之人,因而为了让花千宇能活着回京,张怀被下令不能杀人,只能想尽其他办法掩饰罪行——借赔罪一事让他们自然而然地住进刺史府,留在自己眼皮底下当然更好控制。而为了不让“必须活下来”的花千宇在此久留,甚至牵扯出张怀背后的人,他们想是不会让安明熙死在自己的地界……如此,顾方山庄必然掌握了张怀的把柄,让张怀不得不在他们回到山庄之前赶尽杀绝……
太鲁莽了,太明显了,与之前的作风截然相反……是被逼急了,还是另有他人搅和?
思虑甚重,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的花千宇不由想出去透透气,但还未走至门口,便察觉有人走来。
“公子。”乐洋唤了声。
花千宇开门便听乐洋道:“洗澡水已经在准备了。”
“嗯。”
“公子可要沐发?”
“自然。”
“那乐洋为公子梳理。”
花千宇点头,便走至了镜台前,坐在了台前木凳上。
乐洋拔出了花千宇发髻上的金簪,端起金冠,再解了发髻。待长发散落,乐洋便将手上之物放在镜台上,而后从抽屉中取出木梳,将长发梳理。
“公子为何喜欢……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