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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问花千树从哪来,是否还会回去。他想,若花千树还恋家,他及第后会求天子让他在花千树家乡任职。
花千树却笑着说:“我在你在的地方。”
花千树不愿对他说太多谎,于是有意回避问题。他话中本意也只是蒙混过关以隐瞒自己的出身,但诸葛行云却把这话当作告白,从这时起,他下定决心要给花千树更好的生活环境,让花千树不必再为自己喜欢男人而烦恼。
他仍未细思自己对花千树的情感,只理所当然地把花千树放入了自己的未来中。
后来,他即将远行。过了上元节,他就要出发到京城去,可那天那般重要的日子,他寻了花千树好一夜,竟然瞧见他与同乡的小翠有说有笑地走在街上赏花灯。他怒气顿生,拉走花千树,甚至质问花千树是否喜欢小翠。花千树却一脸无辜地问:“不行吗?”
诸葛行云险些要告白,他甚至连“我喜欢”三字都说出来了,但围观者在,他终究还是收了话,甩手离去。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心意。
花千树是喜欢他的,毫无疑问,他一再想,却不由自主地害怕花千树最终还是选择了能生儿育女、能被俗世认可的女人。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他要让花千树明白他的心意,他的决心,他要让花千树知道他可以为他们的未来负责……他怕自己嘴笨无法将内心清晰表达,于是他做了他最擅长的事。
他拿起笔,书写一封长信。
停笔,他把笔倚在砚石边沿,将纸上的内容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两遍,觉得写得太隐晦,他想把晦涩难懂的文字拧一团再埋了,但这字用的纸是他所有的纸中最好的,原本他舍不得用,现在用了也舍不得丢,于是他只是把信折起,装进衣襟中,又磨了新墨,铺了新纸,再度将心意陈诉……
那夜,直到他满意地将第三封情书装进信封都没等回花千树,他不由想花千树是否在外与小翠一同过夜。
……若花千树拒绝他呢?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可能。
一夜难眠后,他背起早已备好的行囊,把信交给妹妹,让她代为转交,嘱咐她转告花千树无论回答如何,一定要等他回来,也请求妹妹千万为他留下花千树。
他以为取得功名,得以向花千树证明自己时,花千树会给出他想要的回答……但最终他花了九年去懊悔自己过去走的每一步,但就连身处梦境,他也未能做出任何改变……他没能拉住花千树的手,他没能抚摸花千树红了的脸庞,没能回吻他,没能让他知道他爱他……
回不去了。
从户籍上查人无法有任何突破,诸葛行云只能委托官府留意“树星桥”的下落。朝廷为避免官员贪腐,提高了官员们的俸禄,高俸禄变成了寻找树星桥的资本,但快九年来,他不断提高的悬赏金至今还存在库房中,树星桥消失了,不留任何痕迹。
他是否已不在人世?诸葛行云不愿作此想。
花千树的口音与洛京当地人相像,他也曾满怀希望地在京城游走,期待命定的巧遇,但渐渐地,他不再怀抱希望,全心投入案卷中,让公务挤走脑中的残影。
但他还在找,花千树曾自称其父以行商为生,诸葛行云便留心商户;他向所有可能找到线索的人提供花千树的信息,用高额的悬赏使他寻人的事在这些人间传开,一有花千树的消息他便会毫不犹豫地去查探;户籍三年一造,他便每三年就查一次户籍。
他们还是再见了,没靠任何手段,单纯因为巧遇,但这样的巧遇却让他等了九年。
……
诸葛行云过回以往的日子。与不曾重逢的那段时光相同,花千树时常出现在他脑海中,但他开始试着与过去告别,他可以不必再四处搜寻花千树的身影,不必再因一个相像的背影而经历喜悲,但他却并没有感到自由。
思想游移间,不知不觉一首《元夕》呈现纸上。
花千树……
诸葛行云放下笔,连落款都没了心情。他忽然想到大理寺去,再翻翻那些悬而未决的谜案,但方走出书房,老管家便迈着焦急的步子走来并叫住了他,告知花千树正等在门外。
闻声,诸葛行云抬头,暗淡的双眸霎时增色了不少。
“真的是他?”诸葛行云不敢置信。
管家笑说:“老奴本想把树公子请进来,树公子却说寺卿也许还不想见他,让我先来问问你的主意。”他对二人发生之事毫不知情。
得此讯息,诸葛行云忙迈开步子,向大门快步走去。忽地,他停下脚步,收起面上笑意,他想想,结束关系是花千树提出的,他现在这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模样不是会让花千树更看不起他吗?
“怎么了?”管家问。
诸葛行云闭了眼,回道:“没事。”
随即舒了口气,正了脸色,他想表现疏离,于是面对朝思暮想的人,他只道了两字:“有事?”然而吐出的声音比他预想的要温和得多。
他还无法对花千树狠下心。
花千树注视他好一会,让他险些忍不住靠近,忍不住想对他说更多的话——直到花千树把信递来,道:“能托你把它交给四皇子吗?在下朝后,你们应该有接触的机会。”
诸葛行云的热情再度被浇灭,面上表情不改,眼中带了淡淡的寒意,用着风轻云淡的语问:“只有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