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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便一头冲着泉水飞了过去。
“施主小心!”陈唐唐走到泉水边,就见他踩在汩汩上涌的泉水上,用术法操控着竹筒,舀了一竹筒的落胎泉。
郑五郎将竹筒口塞好,一个旋身,飞回她的身边。
他伸出手,拉住她的手腕,将那个竹筒塞进她的掌心。
“多谢。”
郑五郎愤愤道:“你除了这句,再就没有别的可说的了吗?”
陈唐唐顿了顿,揣起竹筒,抬起手,手指划过他的鬓角。
郑五郎一惊,整个身体快化作了硬邦邦的岩石:“你做、做什么啊!”
陈唐唐纤细的手指夹住他鬓角的柳絮,缓缓收回手。
郑五郎盯着她,只见她红滟滟的小嘴凑近白花花的柳絮,唇色似要滴落在柳絮上,她双唇微张,如花初绽,一口艳气吹出,那朵轻软的柳絮便飘飘荡荡地飞向远方。
他的心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他一把按住自己的心口,拼命抑制自己的情感,然而,一直以来苦苦压抑的情感已经汇聚成汹涌的潮水,他的心要决堤了。
陈唐唐突然看到郑五郎捂着自己胸口,跪倒在地。
“你身体不舒服吗?”
陈唐唐伸手去扶他,他却挥开她的手,迅速朝后爬了几步:“别碰我。”
又来了。
郑五郎死死咬着下唇,像是哭了一样盯着她,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虽然他一个劲儿拒绝,陈唐唐还是本着慈悲为怀上前查探。
郑五郎整个人像是虾子一样弓着身子,双手捂着心脏,额头上全是虚汗。
陈唐唐蹲下身。
他哭唧唧道:“就怨你!”
不要跟病人计较。
陈唐唐点头:“好吧,都怨贫僧。”
郑五郎的唇色慢慢变白,整个肌肤也白的近乎透明,他虚弱道:“我都说了,我不要动心,不要喜欢你……你非得撩我……撩我……”
“贫僧并没有……”
“嗯?”他吸了吸鼻子,幽怨又痛苦地盯着她。
好吧,贫僧不跟病人计较。
陈唐唐一本正经:“都是我的错。”
他有气无力道:“不是你的错,还会是谁的错啊,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陈唐唐突然生起一种荒唐的感觉,就好像她是个妻子怀孕还出去花天酒地的渣男,妻子快要难产而亡了,她才被人从小娘皮的肚皮上揪下来,被人押着去给她娘子道歉。
陈唐唐摇了摇头,将这种诡异的想法从脑海里甩出去。
郑五郎却拼了最后一口气,一把揪住了她的衣襟,怒吼道:“怎么了!你还不乐意是不是?”
你们能不能都别跟贫僧的衣襟过不去啊。
陈唐唐平静道:“并不是……你说贫僧什么都不知道,那你都告诉贫僧不就好了。”
“我……”
突然,他整个人像是在放光,不,不是,是他整个人变得近乎透明,光从他身体中穿过。
“你……”
陈唐唐伸手去摸,却一下穿了个空,她只摸到一团空气。
郑五郎垂眸笑了起来:“你终于还是发现了,我与那些神仙妖怪都不一样,我只是一团气而已。”
陈唐唐没有听懂。
他却慢慢阖上双眼:“大道自然,混沌之先……道自混沌生一炁,便从一炁产阴阳。阴阳再合成三体,三体重生万物昌……我便是混沌之气……”
陈唐唐勉强听懂了些。
“所以我并无实体,若要被人感知,便必须借别人的气化形,”郑五郎的声音越来越飘忽,身形也越来越浅淡,就像是一滩水在炙热的阳光下蒸发干,“我也好想用自己的身子来拥抱你,我也想让你记得我的脸。”
他探出一只透明的手,从她的袖角攀上她的手掌,以一种巧妙的角度放在她的掌心上,就好像真的握住了她的手一般。
“施主……”
郑五郎的笑容近乎虚无,他吃力地摇了摇头。
“什么郑二郎,郑三郎,郑四郎……都不过是我自己被红尘杂念污染的酒色财气而已,亏我还吃自己的醋。”
陈唐唐盯着他越来越透明的眉眼,总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有些不同的感受,然而,她却什么都没有,她的心还是一样平静,甚至有些不理解他所做的选择。
“为什么会在此时化气?”
郑五郎温柔地注视着她,一如初见,一如金山寺外那位温柔贵气的郎君。
“因为我本无心,就不该动心。”
若是动心就要回归本体再也无法脱出。
我爱慕你,却只能放出分身,分身爱慕你,就只能回归本体,这大概就是命定的劫数,我爱你,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爱你,可我偏偏无法靠近你,我的分身若是想得自由,也不得动心。
“可是,我不后悔啊,”他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无论多少次,无论多少个分身,到最后,还是要折在你手里面,呵,如同命数。”
陈唐唐明明无感,可听了他的话后,不知为何竟下意识收紧手掌,纤细柔软的手指穿过他的掌心,握住的只有一摊空气。
这时,郑玉郎突然皱起眉,露出痛苦的神情,牙齿咬破了下唇,露出一丝血痕。
难道每次回归都要如此痛苦吗?那他又为何还要分身下凡,为何不躲着会让他痛苦的人事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