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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茸又飞快地去看财爷的脸,神情带着些紧张。
财叔将他抱到小火炉旁坐下,自己去捅炉子,想把火生大些,嘴里道:“对啊,我新添的孙子,一步也离不得,来你们村也只有背上了。”
卢茸放松下来,边听他们谈话边剥糖果,剥出一颗后滑下高凳,走到财爷面前,伸手递到他嘴边。
财爷假装做了个吃的动作,夸张地吧唧嘴,说:“好吃好吃,茸茸自己吃。”
卢茸却没有顺着话就把糖喂自己嘴里,仍然固执地伸着手。
“你吃嘛,这是娃的心意。”村干部笑起来。
财爷只得含下那颗糖,笑得满脸都是皱纹,在卢茸肉肉的手背上亲了亲。
卢茸这才满意地回到自己凳子前,爬上去,开始专心剥另一颗糖。
财爷和村干部聊了会儿后,要去村民家中问详细情况。拉开门的瞬间,铺天盖地的雪片夹着冷风卷了进来。
他犹豫了下,给屋内另一名村干部说:“娃就放这里行不?外面太冷了,你帮我照看一小会儿。”
那名戴着蓝袖套的村干部笑说:“财爷您就放心吧,娃这么乖,我看着就行。”
财爷低声嘱咐了卢茸几句,说自己办完事就回来,让他就在这儿烤火。
卢茸心里不大乐意,不过财爷和村干部的交谈内容他都听在耳里,所以只小小纠结了下,还是同意了。
等他们离开后,卢茸安静地坐在炉子旁,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蓝袖套村干部忙乎完手头的事,才想起这里还坐着个孩子,夸赞了他听话后,去墙角麻袋里取出几个土豆,埋进炉灰箱。
“等会给你吃烤土豆。”他笑着说。
卢茸又细声细气地道了谢。
旁边方桌上有个小闹钟,在寂静的房间内滴答滴答。
蓝袖套村干部埋完土豆就继续誊抄文件,卢茸盯着闹钟的长针,看它转了一圈。
每当室外响起脚步,他都会倏地看向门口,直到那脚步声逐渐远去,再规规矩矩坐好。
穿着棉鞋的小脚踩在高凳横杠上,两只手就背在身后。
村干部看了他一眼,笑起来:“娃娃,手别背着,不累人吗?”
卢茸又把手悄悄放在膝盖上。
炉灰里埋着的土豆渐渐发出香味,蓝袖套村干部放下手上的笔,用火钳将那几个土豆刨出来,吹吹打打地剥开皮,递给卢茸一个。
卢茸拿着香喷喷的土豆,只咬了一口就没吃了。他现在所有心神都放在门外,认真分辨着室外的每一个动静。
门口传来脚步声,他又转过头,眼睛发亮地盯着那紧闭的大门。
门被推开,一个陌生人探头进来:“曾二,陪我去趟曾老大家,问他要不要明年的谷种。”
卢茸眼里的光瞬间黯淡,失望地看着火炉上座着的水壶。
蓝袖套村干部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吩咐卢茸:“娃,你就在这里烤火等你爷爷,不要乱跑,外头冷得很。”
“好的。”卢茸很乖地回道。
村干部离开后,他继续等着,那个只啃了一口的土豆,在手里渐渐冰凉,发硬。
水壶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壶嘴里喷出热气。闹钟的长针又前进了半圈,财爷还是没有回来。
卢茸滑下高凳,走到门口,盯着那门把手犹豫一阵后,终于拉开了门。
漫天风雪中,他小心地下了村委会院子的阶梯,站在小道上。
四周一片白茫茫,也没有其他人经过,卢茸定定站在道路正中,一直望着村子深处的方向。
。
财爷辞别送到院门口的村民,和陪同的村干部往回走。两人小声商量着拐了道弯,他就愣在了原地。
一个小小的人儿站在村委会下方的路上,像座小小的雕像。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帽子和肩上都垫了一层白色。
看到他时,那小人儿动了动,像是想往前走,却又停在了原地。
财爷大步往前,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
他将卢茸一把搂进怀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地问:“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不是叫你烤火等我吗?”
财爷扯下自己的手套,去摸卢茸的脸:“你看这脸冻得,冰坨子一样,鼻子都给你冻掉,让我摸下背,看是不是凉的。”
卢茸没有回话,但那双紧盯着财爷的大眼睛里迅速蓄满泪水,冻得发白的小嘴也瘪了起来。
紧接着,就爆发出尖锐的哭声。
他伸手搂住财爷的脖子,将自己的脸使劲往财爷脸上贴,边嚎啕边说:“爷爷,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他哭得那么伤心,张嘴喘气闭着眼睛,像是受了无尽的委屈。还越哭越大声,摆明了是知道有人疼,有人哄,所以可劲儿的哭闹,把刚才觉得自己又被遗弃的恐惧都尽数哭出来。
财爷的眼睛也湿了,他哆嗦着嘴唇,拍着卢茸的后背:“肯定要回来啊,茸茸还在这里,肯定要回来。还哭,还哭,你哭得爷爷的心肠都要断了。”
村干部在后面愣了片刻,拍着手笑:“你看你们爷俩,就分开这一会儿还哭上了。”
……
发生了这样一出小插曲后,卢茸突然一反这些天的少言寡语,像个小话痨般叽叽咕咕说个不停。心情也特别好,老是搂着财爷脖子,拿脸贴上去蹭一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