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瑞感觉好像有一滴水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与此同时，沧溟的地下巢穴深处，被冻结在百米之下的辰光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嗡鸣。
    少女眼前的景象忽然模糊，紧接着便是一片刺目的炽白。等到她终于慢慢适应这样的光线之后，忽然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诶……看起来还真是狼狈呐。】
    这是联盟通用语，但是语调和咬字有些奇怪。艾瑞瑞恍恍惚惚地想着，等到她的视线终于清晰的时候，所有的注意力便被眼前的景象全部夺走。
    ——那是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瞳。
    虹膜是浅粉偏红的颜色，中央的瞳孔极小，像是最完美的圆。纯澈而澄明，又很是奇怪地带了一点说不出的残忍。
    这时候，艾瑞瑞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抚摸自己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天使猜得出来最后的这个金手指（划掉）神秘人是谁嘛？
    第154章
    不同于海妖梦幻的美，也不似王族绮艳的美，眼前的这个女人，就好像是被刻意制作出来的工艺品，有一种极端精致的美丽。
    白色的长发，是那种和宇宙中最极致的黑相对的颜色，只让人在看到的瞬间就想到“虚无”。鬓角处有一小缕发丝被编成了小辫子，末端用细细的红绳拴着，坠着一颗黑色的铃铛。
    女人的指尖在艾瑞瑞面容上流连，最后堪堪停留在小酒窝的位置。
    “……谁？”
    艾瑞瑞没有阻止对方如此暧昧的动作，她静静地看了那双粉偏红的眼瞳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你透过我，在看谁？”
    【真是……敏锐的感知力和观察力。】
    沉默了片刻之后，女人发出了一声轻笑，她戳了戳艾瑞瑞的小酒窝，才道,“虽然长得像，不过，你可比那只小废物聪明多了。”
    【长得像……】
    艾瑞瑞和她妈妈就长得极像，但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女人，怎么会和这种看起来就极端危险的生物扯上关系？
    “什么意思？”
    少女突然坐起身，一把扣住女人的手腕，这时候，她的语气有些不善。不过后者并没有生气，她甚至很是愉悦地翘起了一点点嘴角，“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选择了你么？”
    【那个男人……老师？】
    艾瑞瑞暗自心惊对方竟然认识去世多年的老师，甚至连红星内部的事情都好像知道不少，不过，她的脸上倒是没有表现出丝毫，只答“……因为只有我觉醒了精神系异能。”
    “那为什么只有你？”
    在脑海中斟酌思忖了几秒，艾瑞瑞这时候才回答道，“每个群体中总会有那么几个特殊者。”
    女人听完嗤笑了一声，又问，
    “那你所谓的异能，怎么来的？”
    “鸠血素可以激发人体潜能，适配度越高，能力越强。”
    这是当初原时给出的说法，也是红星中的常识。现在基因激发药品市面上很多，不过能够让人类拥有异能这样的存在，鸠血素是唯一。
    一旦这样的东西暴露在外，整个地球都会受到窥伺。但是，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是想通过这几个问题告诉她这其中可能隐藏了什么。
    艾瑞瑞虽然聪明，但是她的学习方向从来都不是科研方面，因此对这些解释虽然感到诧异，但是从来都深信不疑。毕竟，她自己就是鸠血素最成功的案例。
    不过她还没有细想，就听见了女人突然的笑声
    “哈——他们竟然叫它鸠血素。”
    女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过这样嘲讽的大笑只维持了短短几秒。她仰望着上方无尽的空白，问“这颗破星球……有什么值得你拼命的理由？”
    “我是人类，它是地球，是母星。”
    艾瑞瑞的语气很平淡，这短短一句话的理由就已经足够了。
    “人类么……那如果——”
    她忽然捏住艾瑞瑞的后颈，然后把人按过来，额头相抵。艾瑞瑞惊了一瞬，然而挣扎无果，她发现对方力气大得惊人，“如果我告诉你，你不是人类呢？”
    “……”
    那双漂亮的红粉眼瞳安静地倒映出此刻艾瑞瑞怔住的表情，明明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可是……
    她怎么可能不是人类？？？
    “或者说，至少不全是人类。”
    这时候，女人终于松了手，她忽然出现在艾瑞瑞的背后，指尖抵在她的脖颈处，刚好就是之前王虫虫留下牙印的部位。
    也就是当初限制器的位置。
    艾瑞瑞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面巨大的镜子，她能够很清晰地看见原本是一处牙印的地方变成了一点赤红的血色。
    面前的镜子里清晰地倒映出那双粉偏红的眼瞳。女人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味道。
    “知道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适配度百分之百么？”
    她从后面将艾瑞瑞拥入怀中，轻轻地在少女的耳边说，“因为啊……那根本不是什么基因药物，那是我的脊髓液。”
    听到这句话，艾瑞瑞的眼睛猛地睁大了几分。和另一个生物的脊髓液适配度达到百分百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她们拥有极其相近的亲缘关系。
    然而此刻，艾瑞瑞的注意力便突然集中到了脖颈处的那一点血斑上，无数红线从里面延伸出来，瞬间侵染了她整个身体。
    她感到了密集但轻微的疼痛，但是这样的疼痛很快就遍布全身，并且逐渐开始加剧。
    “别怕。”
    女人揉了揉艾瑞瑞柔软的黑发，动作很是温柔。不过她话里的语气却带上了极度的冰冷和戾气，“只是在剔除那部分属于人类的基因而已。”
    “你到底是谁？！”
    艾瑞瑞看着镜子中自己漆黑的眼瞳一点点地被染成了浅淡的粉，内心下意识升起几分焦灼和惊慌。女人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事情，“你知道为什么所谓的联盟通用语，和现在任何一个种族的语言都不像么？”
    “……”
    艾瑞瑞下意识捏紧了五指，难耐的疼痛让她的语气有些发颤，不过，此刻少女的心中已然拥有了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测。
    “因为啊……那是图尔斯的语言。”
    图尔斯，那是传说中在虫族入侵之前，统治着整个星域的最为强大的帝国。甚至可以将自己本国的语言任性地直接定义为整个星域的通用语。
    “那你……是……？”
    “图尔斯的长公主，埃拉蒂亚。”
    自我介绍的时候，女人的语气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傲慢。
    仿佛是知道艾瑞瑞接下来会问什么，埃拉也不再卖关子，她看着镜中少女逐渐趋近于自己的瞳色，手指轻轻抚摸着艾瑞瑞因为疼痛而颤抖的身体。
    那张宛如人偶般精致美丽的脸庞上露出了极浅的微笑，“你母亲是我的胞妹，但是，她太弱了，在强大的图尔斯之中，基本于废物无异。”
    即便是说着如此贬低的话语，但是埃拉的脸上依旧带着柔和的笑。不过这一点笑容很快就隐去，带上了明显的怒意，“后来图尔斯覆灭，我只来得及把她送了出去。谁能想到她最后竟然会和一个人类结合！”
    似乎终于将那一段被掩埋的历史全部挖掘了出来，埃拉顿了一瞬，用一种复杂的语气看向镜子里的少女，“人类最厉害的能力，就是说谎……”
    “——他给你留了那把刀，对么？”
    不明白为什么话题转变得如此之快，艾瑞瑞闭着眼，她对疼痛的忍耐度极高，不过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只能艰难地点了一下头，想了想，又不得不努力地补上一句
    “辰光……被我忘在沧溟了。”
    “……它不叫辰光。”
    埃拉的语气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她动了动手指，前方就出现了一把长刀的幻影，黑色的外壳上布满了繁复的图腾。
    “它原名叫图亚，是我们帝国的象征。”
    艾瑞瑞有些震惊，不过同时也有更多的疑惑，既然仅仅只是拥有一点点脊髓液就能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那么真正的图尔斯帝国到底该有多么恐怖。但是虫族入侵，连最弱的人类都幸存下来了，那样强大的图尔斯为什么又会在短短一两年内被灭族？？？
    “那个时候的虫族……唔……比图尔斯强大很多么？”
    艾瑞瑞唯一能够想到的原因就只有王虫，毕竟，她拼尽全力都没赢下莉维娅。不过埃拉对此却只是发出了一声嘲弄的嗤笑，语气里尽是傲慢和不屑。
    “就凭它们？”
    “那，图尔斯的覆灭是……？”
    埃拉沉默了片刻，她看着镜中的艾瑞瑞，忽然有些可爱地歪头，“我做的。”
    “？！”
    “具体过程的话，就是我养了一只超——级可爱的白眼狼。”
    说到这里，傲慢的长公主还微微地脸红了一下，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
    “然后小狼崽子长大了，反咬了我一口。再加上一群看我不顺眼的臭老头子和一只还算厉害的王虫。嗯……有些棘手了。”
    【整个帝国都快覆灭了，这已经不是棘手的程度了吧。】艾瑞瑞简直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能够将一个国家覆灭这样沉重的事情说得如此轻巧。
    “反正最后——”
    那双粉偏红的眼瞳瞬间暗了下来。
    “既然想让我死，那整个图尔斯就都得陪葬！”
    【这是……何等的自我又狂妄……】
    几乎为地球奉献了整个人生的艾瑞瑞被震撼到了，她完全不能理解会让整个国家为她陪葬这样极端又恐怖的想法…
    这时候，埃拉身上危险的气息尽数散去。她弯了弯眉眼，这样的神情让她看起来和艾瑞瑞忽然有了几分神似。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捏住艾瑞瑞的脸颊，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还真是小废物生的小废物，脑子一点也不好使，竟然拿那么珍贵的天赋去建模？”
    “……”那叫侦查，只是模型看起来比较方便而已。
    埃拉哼气鼓鼓地把艾瑞瑞的头发揉的乱糟糟的，这时候少女已经全然变成了图尔斯的发色和眸色，五官也有了一点细微的调整。
    两人的侧脸贴在一起，忽然有了几分奇妙的相似感。埃拉抚摸着少女脖颈上的那点血色，像只猫咪似的眯了眯眼。
    “果然，还是这样看起来比较顺眼。”
    “……”
    【这不就是兔子么。】
    “你们人类所谓的异能，在图尔斯叫做天赋，那种与生俱来的天赋。”
    说到这里，骄傲的长公主殿下微微扬起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