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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节

      他若是没记错的话,沈清云是女子的事,他并未与玉笙说过。她是自己的妃子,可此时却是对着自己说,担心另一个男子?
    太子眼中的笑意瞬间就不见了。
    他随手抓住玉笙的指尖,手指握住稍微用了用力:“你对沈清云,倒是关心。”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劲?
    玉笙仰起头,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可瞧见殿下那张瞧不出神色的脸,一向敏感的她,也闻到了不同的味道。
    她之所以敢问这句话,是因为知道殿下对沈清云是没有防备的。
    再说了,越是坦荡,才越是不避讳这些。
    可如今,看着殿下这模样,是自己猜错了?玉笙眼神乱转着,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无措。
    “殿……殿下。”她怕是自己猜错了,毕竟男人对这件事情还是很敏感的。揪住太子袖摆的手开始发白,玉笙眼神乱转着,一脸的心虚相。
    太子那张脸,面上的神情越发地开始吓人。无论是男是女,他都不喜欢玉笙将眼神落在旁人身上。
    屋子里安静的有些吓人,就在玉笙绞尽脑汁琢磨着该如何解释的时候。
    门外传来一股声响。
    王全缩着身子在门口候着:“殿下。”
    太子殿下出了门,玉笙收回眼神,看着桌面上的玉雕,才算是松了口气。是她太过自信了,待会儿好好哄哄殿下。
    门外,太子站在院子中,四周一片漆黑,头顶的灯笼泛着一股淡淡的光。
    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跪在地上,后背绷成了一片。
    太子手中拿着的,是他去扬州查到的东西:“奴才们过去的时候,没废多少功夫,像是暗中有人帮助一样,查的非常顺利。”
    那拿着纸的手一僵,片刻之后又恢复了正常。这东西,定然是陈珩查到的,借着他侍卫的手这才送到他手中。
    “不用管他,自己做错了事,想要弥补。”
    太子黑沉着眼睛,眼睛却是落在手上。片刻之后,他或许是看了,又或许是没看。随手便将手中的信纸塞进了廊檐下的灯笼里。
    纸包不住火,整个油纸灯笼瞬间就都燃烧了。连带着,那千辛万苦送来的秘闻。
    “殿下……”
    侍卫跪在地上,开口。太子看都没看一眼,抬脚便往屋子里走去。他要看的不是这些。
    陈珩送来的是当年的事,当年……太子站在一片昏黄的灯光之下,向来清俊的眉眼扯出了一丝冷意。
    太子站在一片黑暗之中,眼睛渐渐的闭了起来。
    当年的事,无人比他更清楚。前太子陈琅死在了扬州洛家,犯下的是谋权篡位的罪名。
    这一切的源头,其实还需从十几年前,洛家牵出京都说起。
    洛家当家人是当朝前首辅,也是陈琅的太傅。他素来有名,又担任太子老师,与太子的关系聪明小到大都很是亲近。
    洛家阳盛阴衰,那一辈的女子,只有洛太妃一人。只先帝去世之后,洛太妃因怀有身孕被安顿在宫中将养,只可惜,等生产之时难产,人也跟着去了。
    后宫之中一直没有阻力,当年的洛家是全心全意帮着皇后的。当年的皇后能坐稳后宫之主,洛家更是出了不少力。
    只可惜,时过境迁。
    陈琅与洛家过于的亲近,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招了皇后的眼,又或者是,东宫之位已经坐稳了,陆家要在京都立足第一,洛家自然是个隐患。
    洛家许是察觉到了这个,没多久就自动请缨迁回了扬州。陈琅万般挽留,却已是于事无补。那段时日,无人知道,素来谦顺有礼的前太子,与皇后娘娘之间几乎是冰火不能相容。
    前太子与皇后,素来相好的母子感情几乎冰冷。
    后来,宫中又隐有传闻,太子不是皇后亲生。陈琅是皇后嫡出,也是圣上第一个孩子,这个消息若是传了出去,可谓是震天动地。
    可宫中流言,十传十,百传百。面上无人说,可背地里却还是有些传闻。
    而且,前太子生的一脸精妙绝伦的长相,与皇后娘娘是不太相像。
    因着传闻在,陈琅与皇后之间的关系越发的冰点。这样过了几年,母子之间的情分一直相敬如宾。
    直到有一年,春天。
    太子陈琅瞒着众人,偷偷去了杨州,便是再也没回来。
    再后来,便是他入住东宫。无人知道的是,八年前,他成为太子第一年,便看到了书案暗隔里的信封。
    是前太子,也就是他的兄长陈琅留下来的。
    或许,他当年走的时候,就知道,他将会一去不回。所以他留下那些,警醒自己,也告诫了下一任太子。
    只可惜,当年,他们兄弟感情不深。陈琅太过于出彩,是个惊艳绝伦的人物。文武全才不说,对待他们这些小辈也是客气的,只是,向来不太亲近。
    他这个人,骨子与性子都是儒雅的,清冷的就如同雪山中的松柏。
    但是在信中,却又是换了一个人。他说,他想念洛太傅,洛家迁回扬州多好几年了,他一次都没去过。他说,他还知道,下了扬州没多久,洛家又新添了一位女孩。
    七八年没见,那些东西,隐藏的情感一直在信里。
    陈琅说,他想见见表妹。每年,从皇宫运往洛家的礼物,都是在开春。专门有一份,是带给表妹的生辰礼。
    他说,知道表妹的生辰是在春日。
    所以,那一年,他去了。他是偷偷去的扬州,想去看看洛太傅,想去看看洛表妹,也想去问问……那个问问,后面就停了笔。
    当年,他将这封信看了不下十来遍,至今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问,后面又是什么。
    但是这个问问,再也没有人能解释清楚了。
    陈琅下扬州之后,不过多久,有人在东宫之中找到了做好的龙袍。
    陛下震怒。
    前太子勾结洛家,举兵谋逆的罪名传的沸沸扬扬。那个春日,陈琅与洛家人甚至没来得及解释一句,就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后来,谈论起这件事,也有不少言语可惜。
    当年,陈琅一身的白衣,打马在长安街的街头。雪白的衣诀被风扬起,身后,是一团刚升起来的骄阳。这个恣意潇洒,又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彻底消失在长安街上。
    思绪回往,太子垂下眼帘。这件事,他本来应当忘记的。他入主东宫,前太子是犯下的谋逆罪,他越快忘记越好。
    可不知为何,八年了,这封信他却依旧还记得。
    屋内的烛火微微晃荡,太子走进去,玉笙不知何时趴在桌面上睡着了。她一张脸压在桌面上,漂亮的眉眼紧闭着。
    太子看到这儿,忽然又笑了。
    如今都生的这样招眼,当年,她这张脸定然也一样好看。陈琅当年每年都惦记他那位表妹,在扬州之时应当是见了面了。
    玉笙这样讨人喜欢,皇兄当年肯定也是捧在手心之中的。
    太子想着走上前,指尖怜惜的又往玉笙的脸上抚了抚。玉笙睡的不舒,睡梦之中被惊醒了。抬起头,往上瞧了一眼:“殿下。”
    殿下这模样,也不知是不是生气了。
    玉笙拿着桌面上雕好的两只小玉猫,刚睡醒的声音有些糯糯的:“上次答应了给沈清云的。”
    她手中,一样一只,正是那段时日他与陈珩翻遍了整个京都寻的料子。
    见太子殿下不说话,玉笙舔了舔有些干枯的上唇,又道:“沈清云之前养了只猫,应当是没了。我这才想送她一只玉做的。”
    她仰起头,里面带着一丝忐忑。
    太子今日有些醉了,他看着这张脸,忽然又想。当年,若是洛家没有被灭门又会怎么样?
    她定然是从小就备受宠爱,因为当年洛家就她一位女娃。
    甚至于,当朝太子都会将她放在掌心里疼宠着。那到时,太子之位不是他的,他便只是个小皇子,有陈琅护着,只怕他连亲近她的机会都没有。
    或者,他们会在宫中相见,她对自己行了个礼转身又与旁人嬉笑去了。
    又或者,他们第一次初见,也会在梅林,只是那时候,他就不能对她说出那样的话了,更不能做出那样的事。
    她更不会随着自己来到京都。
    也不会成为自己的女人。那些事,她会与旁人做。
    她会笑着歪到别人的怀中,坐在别人的腿上,勾着别人的脖子,眼里看着,最里哼着的,甚至于气息都是旁人给的。
    是没有那场谋逆案,一直稳坐太子之位的陈琅?
    还是,八年前,没有寻错人,带她去了西北的陈珩?
    总之,他知道的太晚,认识的也太晚,出现的也太晚。若不是阴差阳错,这一切也轮到他。
    太子殿下的眼神越来越暗,玉笙瞧着可怕,上前勾着殿下的脖子,喊道:“殿下?”
    那个可能只稍微一想,就吓的他后背冒汗,手心冰冷。太子深吸一口气,头一次觉得庆幸。
    幸好,他那时心情不好,去了一趟扬州。
    幸好,在梅林之中,他多看了一眼。
    也幸好,如今人还在自己身边。
    勾着玉笙的腰间收紧,他闭上眼睛,将人往怀中拉:“当年,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小玉猫拿在手心中,好像是无用了。
    玉笙把玩着那只翠绿的,摇了摇头:“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最好……不记得那些仇恨,也不记得那些痛苦。太子弯下腰,在她眉心之中落下一个吻:“无事。”
    掌心之中,渐渐回了温度。
    他庆幸玉笙没被人接走,但又对她什么多年吃的苦感到愧疚,他开始想弥补,思来想去,却又没有什么能讨的她喜欢的。
    甚至于,到最后,他开口的时候都没有把握。
    “……你想不想要?”
    “什……什么?”玉笙没听清,仰起头,湿润的气息落在她的耳边,太子的声音徐徐而至:“皇后之位。”
    “到时,孤将皇后之位送给你,好不好。”
    ——
    玉笙昨日晚上,一整晚都没睡着。
    太子殿下留下那句话后,倒像是无事人一样。反倒是闹的她有些寝食难安。
    皇后之位?玉笙从未想过。说不想往上爬是假的,但是皇后之位,太过于令人震惊。何况,这宫中是有一位太子妃在的。
    有那位在,就算是将来殿下当了圣上。皇后之位也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