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节
“当然。请继续,惠特曼部长。”比鲁斯说。
“后来刘易斯教授就在后座上睡着了。”
惠特曼耐着性子,继续陈述:“我一路开车,开着开着觉得越来越疲劳,于是我停下车,准备休息一下。不过本着直觉,我发现可能哪里有点不对劲,就用‘元次巫术’进行了勘查。”
他先定义风眼术,再通过风眼术衍生风镜术,以风镜术换算成更加深奥的风王律令,却发现周围并无任何异常,车内也没有魔灵的波动和气息,只有后面沉睡的刘易斯的正常呼吸。
惠特曼翻出一瓶速效救心丸,往嘴里塞了几粒,想要撑着回来。
可中途还是太困乏。
他只能停车后小憩一会儿,好在已经和狮鹫汇合,有狮鹫守卫倒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
“非常困乏,为什么?”比鲁斯那双眼睛仿佛蕴含着某种不可说的魔力:“为什么会这么疲乏,是正常的吗?”
“我不知道。”
惠特曼看着桌面,胡桃木桌上形成的纹路就像是一张古怪的笑脸,仿佛在嘲笑着他的作茧自缚。
“接下来是。”
比鲁斯翻起手里的一张羊皮纸:“你说,醒来后,就发现车内到处是血,刘易斯教授身上多了伤口,凶器不明。空中飞行的狮鹫也毫无察觉,对吗?”
“是。”
“那么惠特曼部长,按照你的态度,你所说的都是属实,没有任何谎言的修饰和臆测,我再确定一次。这涉及一名元素部长的荣誉和声望,一名巫师教授的正直和诚实,你确定,以上说辞都是真实可信的,对吗?”
比鲁斯那双魔性之眼看着惠特曼。
“我确定。”
惠特曼缓缓答复。
“那么,请刘易斯教授进来。”
比鲁斯的声音落下,惠特曼身后那扇沉重的橡木双开门发出悠长的嘎吱一声,朝着两旁缓缓打开。
一名脖子上缠了绷带的瘦高男子走了进来。
他大约五十岁出头,头发稀疏,嘴唇上有两条髭须,黑色巫师长袍罩在他身上,行走之间轻轻飘动,更显得他弱不禁风,犹如一根竹竿。
“刘易斯教授,很抱歉,你一醒来就让你过来。”比鲁斯面对刘易斯时依旧没什么表情变化,仿佛他就这副面孔,不论对面是谁,都一视同仁。
“请告诉我们,惠特曼部长去接你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易斯看向旁边的惠特曼,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
“惠特曼部长,在陶土镇找到了我。”
他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仿佛嘴里含着一团棉花。
“他说送我回总部,我就上了他的那辆车,那是一辆非常奇怪的车子,外表看起来像是铁和铜铸造,里面却有魔术反应,就像是里面藏着一个魔灵……”
刘易斯用手摸了摸眉骨:“抱歉,我脑子还有些乱,可能有点颠三倒四。”
众人都对他报以宽容的目光。
“坐上那辆车之后,我觉得有一种古怪的力量在靠近,但我说不上来,在都灵,我近距离见过那些绯蝗,它们两有点像,但又有些地方不像……相同地方在于,都很危险。”
他用手捏了捏鼻梁,闭上眼睛仿佛在努力回想。
“然后这种感觉越来越严重,我脑袋变得很疼,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试图撬开我的头骨。”
刘易斯脸上都是紧张和恐惧,手指也不自主在不断捏紧和松开,仿佛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头越来越痛,我应该是痛晕了过去。”
他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当我醒来,我看到惠特曼部长整个人很不对劲,嘴里念念有词,我只听懂了四个词,‘庄园’、‘魔灵’、‘绯蝗’、‘秘令’。”
“然后他猛地转过来,对我笑着说‘你看到了?’”
刘易斯看了一眼惠特曼,仿佛还心有余悸。
比鲁斯问:“然后发生了什么。”
“然后……”
刘易斯深吸一口气:“他将狮鹫给活活分尸了。”
惠特曼手指颤抖起来。
第359章 疯子惠特曼
真理之眼的巫师教授仅有117个,这也是罗斯特大陆所有巫师的顶端,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独有的巫术成果。
日常,巫师教授们大多在巫师塔里做研究,偶尔也会外出,包括开会和采风,以及收集一些魔术材料,特殊矿石和各种奇异物,用以做实验和后续巫术延展。
为方便教授们出行,真理之眼允许巫师教授们私下豢养魔物,用以当做坐骑和护卫。
惠特曼·莱斯利的狮鹫在巫师教授之间也颇有名气。
狮鹫本身凶猛好斗,是极好的战士,惠特曼将它培养得忠诚又冷静,这一点更加难得。
因此狮鹫出现,就代表了惠特曼本人就在附近,狮鹫渐渐变成惠特曼的代名词。
惠特曼载着刘易斯回来,后面的记忆就变得非常模糊,仿佛一切都像藏在大雾之中,朦朦胧胧,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被副会长之一的兰尼夫人要求好好休息。
惠特曼照做。
可他发现一件怪事,联系不上狮鹫了。
狮鹫和惠特曼之间有特殊的感应方式,狮鹫偶尔也会飞出去兜风,不过很快就会回来,绝不会滞留一天不回。这次不论惠特曼如何吹起魔笛,狮鹫就是没有回应,也看不到那头漂亮大家伙的身影。
惠特曼隐隐觉得不妙,却又找不到原因所在。
刘易斯的叙述让惠特曼脸色苍白,他想辩驳,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仿佛舌头陷入了某种奇怪的麻痹状态。
不是这样的,他说谎!
“惠特曼部长,他将狮鹫活活分尸。”
刘易斯这时候仿佛彻底进入了状态,说话也流畅起来:“那头狮鹫被他叫下来,他说,刘易斯,给你看个小魔术。”
“他摸着狮鹫的脑袋,然后挠着它的脖子,那个大家伙还以为他在和它玩,用长喙在轻轻触碰他的脸颊。”
“然后,惠特曼挥舞巫师杖,一道风刃术就将狮鹫的四只爪子给砍了下来,狮鹫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肢体断裂后还愣愣看着他,仿佛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然后它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翅膀扇动。”
刘易斯恐惧地看向惠特曼,仿佛像是看着一个怪物:“接着,他把狮鹫的翅膀也给切下来,给我看,说‘多么漂亮啊,对不对,刘易斯’。”
“我当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非常害怕。”
心有余悸的巫师教授吞了吞唾沫。
他呼吸也变得粗重,说话伴随着大量的浑浊音:“他,他坐在被砍掉翅膀和四肢的狮鹫旁边,摸着那个可怜动物的头说,‘很痛吧,没事,很快就不痛了’,他没有杀了它,他将狮鹫吊了起来,挂在了树上,看着它的血一点点流干……”
刘易斯声音难以控制地颤抖起来。
“然后他问我,‘刘易斯,不觉得死亡本身就是一种巫术的象征吗’,我问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说,‘只是解脱这可怜的生灵而已,痛苦中孕育新生,死亡里得见真理’。”
三名部长和两名副会长都脸色凝重。
如果说杀死狮鹫只是一种隐藏内心的恶释放,那么这些话就释放出了更危险的信号:惠特曼极可能将死亡和痛苦的扭曲体验,融入巫术中,考虑到他在真理之眼中的地位和影响力,这极端危险。
“……他说‘刘易斯,今天的事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你不会对外说出去的,对不对’,我很害怕,就说,是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惠特曼他切下狮鹫的爪子,在我身上划出了几道伤口,看着我的血流出来。他说,这是‘承诺的代价’,痛苦会让我更加铭记自己的话。”
刘易斯扯开脖子上的绷带,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两道深深的紫褐色伤疤,的确是爪子抓出来的痕迹。
“我真的,说过这样的话吗?”
惠特曼看向刘易斯。
刘易斯往后退了一步,勇敢和惠特曼对视:“是的,惠特曼部长,你已经疯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弄伤我之后,又给我治疗包扎伤口,看起来仿佛又变得正常起来。”
惠特曼嘴唇动了动,站了起来。
与此同时,五只巫师杖齐齐对准了他。
两名副会长,三名元素部长,手中的巫师杖都冷冷指向他。
副会长比鲁斯依旧冷酷地说:“请放松,放下你的巫师杖,惠特曼部长。”
惠特曼将巫师短杖放在桌面。
“我的确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一些事,刘易斯教授所说,还需要查证。”
“我们已经查证了。”
比鲁斯不慌不忙地说:“你的那辆魔能车,通过几位专攻痕迹巫术的巫师鉴定,和范德佩尔先生的结果是一致的,车内血迹凝固时间,和刘易斯教授伤口时间一致。创口由尖锐爪形物或者类似金属钩造成,撕裂伤从脖颈到肩胛,与狮鹫爪子的结构一致。”
“同时,在你的巫师袍,前座椅,方向舵之下,都有沾染另一种血迹,经过真理之眼留存的血液比对,为狮鹫的血。”
“前方的巫师小队已经采样完毕,找到了狮鹫尸骨所在,一部分被野狗叼走,但挂在树上的部分还在,已经被秃鹫和麻雀啃食得只剩骨架,与刘易斯教授所说一致。”
“惠特曼部长,你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惠特曼看着一双双冷漠的眼睛,巫师之间的私人交情是很淡的,如今陷入这种漩涡,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冒着大不韪出来帮自己说话。
况且。
又能说什么呢?
就连惠特曼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到底有没有疯。
“刘易斯教授。”惠特曼看向旁边依旧有些害怕自己的巫师:“你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说神殿不能指望,都灵已经陷落。”
“这是因为……”
刘易斯看向居中而坐的比鲁斯。
见对方默认,他这才说:“都灵已经在和绯蝗和谈……或者说,投降。”
这句话犹如一枚重磅炸,让在坐者都脸色难看。
相比而言,惠特曼的事已经变成了一桩小事,巫师之路,走到最后发现无法再往前行,很多都会重新回归神学,或者是陷入某种自我疯狂,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能够保持自我,依旧坚定这条路不动摇的,反而是稀有的少数。
惠特曼只是提前走了那一步。
比鲁斯比了个停的手势:“现在,会长阿诺德先生不在,由我临时按照紧急事件处理惠特曼部长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