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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荷叶立刻再次进门,侍卫陶然虽然没跟着,却就侍立在门口,腰身笔挺, 杀气凛然。章嬷嬷不管在谢家曾经如何一辈子都仗着老太太陪房身份硬挺腰子,此刻也不得不跟着年少的荷叶出去。
随即便听门房外头荷叶清脆的少女声音如同爆炒豆子一样又快又清楚:“——这位老妈妈,我不知道您是什么地方调理出来的人,但看您这年岁应当是伺候了一辈子的。可能您府里规矩松散能让您随便插嘴,但您现在是在我们荣亲王府的门上,我们奉仪没有问您,就没有您一个下人说话的道理,那想撒泼的也得瞧瞧门庭。可着京城您去打听,还没见过有人在荣亲王府地界上逾矩的!”
外头荷叶这一串话,章嬷嬷未必有多么服气。但旁边还有带刀的陶护卫,便是谢大老爷谢老太太来了也不敢硬顶,只能蔫蔫地应了:“啊——姑娘说的是。”
而门房里玲珑面色冷淡地等着荷叶说完,才再望向谢大太太:“大伯母?”
谢大太太一直到广平二年其实都还是长信侯府里的世子夫人,也算养尊处优了半辈子的,即便后来谢家落魄到了南城,在自家门里还是能继续欺负玲珑与沈菀,所以在“低头”这件事上,远不如章嬷嬷来得灵活。
但再是不灵活不习惯,听着荷叶这一顿清楚明白的指桑骂槐,心里也是越发没有气势,便只剩了哀求:“这个,这个,家里的情形,贵人应当是不知道。前几年起,老太爷与老太太身体都不太好,家里当然是处处都用钱的。你姐姐妹妹出门子,还有你弟弟读书,这些事情因怕贵人在王府忧虑,也不敢与你提起。你母亲最是贤惠心善的……”
玲珑垂着眼帘并不应声,就听着谢大太太自己絮絮叨叨地说。
片刻之后低头抿了两口茶,又慢慢地抻了抻自己的袖口,捋了捋腰间的玉坠腰牌和流苏。
耳边谢大太太还在不停地说,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个意思,哭穷,求玲珑与沈菀不要催债,中间夹带些祖孙父子兄弟姐妹情分云云的空话。
玲珑还是不接话,一直到连外头的章嬷嬷脸上都挂不住了,谢大太太甚至自己都察觉出,她将“你可不能不管家里啊”这句话说了三次,终于讪讪停了:“……玲珑啊,你倒是说句话啊。”
玲珑将手中的茶盏放了:“我说的话,大伯母不见得想听。难得来王府别院吃这一口茶,还是让您说个痛快罢。您继续。”
谢大太太脸上越发难堪:“这,我也没有别的可说了。”
“哦。那您回去罢。慢走不送。”玲珑悠然起身,就要出了门房。
“不是,玲珑,你怎么能这样就让我走呢?”谢大太太着急,起身追了一步,却也不敢拉扯玲珑的衣裳,“刚才我说了这么多家里的难处,你就这么铁石心肠吗?”
玲珑站在门口处并没有回头,只是笑了一声:“当初你们将我的名字户籍送上去应选宫役,我母亲在大伯母院子里流泪哀求的时候,您说了什么?”
谢大太太登时就愣住了,张口结舌:“那个,那个,都是那么远的事情了。再说,当初要不是家里送你去应选,哪里能与王爷成就这样的好姻缘呢?如今成了贵人,其实你还是应该感谢家里才是。”
玲珑再次笑了,目光能扫到门房外,连陶然和荷叶都气得脸色铁青,她转过身,微笑着慢慢说道:“当年大伯母您收了我母亲的翡翠镯子,然后说‘这都是命,人哪能与命争呢?’如今看来,您说的很有道理。”
“可……这……那个……”谢大太太本就没有什么应变之才,要不然谢老太太也不会特地打发章嬷嬷陪着。加上在此情此景里被玲珑翻起旧事,谢大太太更无力辩解。
玲珑却不急,仍旧跟她进门时的姿态是一样的,慢条斯理地等着,等了片刻见谢大太太嗫嚅着说不出话,才重新转身出去,直接吩咐陶然:“叫门上送她们出去,若是再到别院来,就报到京卫衙门,说滋扰王府。”
“贵人,贵人!”章嬷嬷赶紧跪下了,“您不能这样狠心啊,老太太这几日都急病了……”
玲珑走到章嬷嬷跟前三尺,微微一笑:“我大伯父还没死呢,老太太若是病了,他却不好好伺候照料,也像中秋那日我母亲生病那样不给请大夫,我就叫人去告他不孝,虐待亲长。放心罢,到时候京卫衙门也会做主的。”
说完,便往别院里头过去了,走之前最后吩咐了一句:“在别院门上撒泼的,同样按着滋扰王府算,捆了送京卫衙门。”
谢大太太与章嬷嬷是如何又羞又气,满脸通红地出了别院角门,玲珑并没有亲眼瞧见。不过随后几日,别院外头倒是确实清净了。
沈菀到了转日才听说了这件事,虽然觉得痛快,却也有些忧虑:“燕燕,现在到底还没有分家……”
玲珑正在给母亲剥橘子,听出母亲的忧心,但也只是笑道:“小人畏威不畏德,以前您与父亲那样孝顺仁爱,又换来了什么呢?他们都是得寸进尺的白眼狼,给三分颜色就要上天的,还是狠狠敲打一番才能清净。”
“话是这样说没错,”沈菀叹了口气,“但我也不能一直在王府别院里住着。终究是要回家的,且闹成这样,你父亲年下肯定要回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