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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干妈。”
    段伏城语气坦然疏淡,全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俞姐木了半晌。
    登时一股火从脚底板直逼天灵盖,她二话不说立马弯腰脱下一只拖鞋,举起来就要去打他。
    “你还好意思给我回来?我介绍人家姑娘给你,你竟然给我去认干妈?!人家姑娘才多大?一天到晚就知道上班上班,钱赚不完,姑娘都跑完了!!”
    俞姐越说越来气,高举着拖鞋在后面追他。
    眼看着就差点儿绊倒,幸好这时听到客厅异样动静,段父立马跑出来,见这场景十分冷静,一把扶住俞姐。
    “啊呀惠芝、惠芝你这是干什么,什么事情生这么大的气?”段父忙拉着她哄道。
    “什么事??你问他!这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儿子!”
    俞姐手拎着拖鞋指着面前的父子俩,上气不接下气地骂道。
    “是是是,你心脏不好先别气了。”
    段父赶紧伸手拍拍她的背,边替俞姐顺气边给段伏城使眼色,佯装呵斥道:
    “你看你把你妈气得,还不赶紧滚蛋!我们老段家的沙发,不欢迎单身狗的屁股落座!”
    “……”
    段伏城无言无语,看这架势是铁定不能在家呆了,只好给俞姐倒了杯水,默默地又走出家门。
    这从进去到出来,前后也就不过十几分钟的事儿。
    段伏城瞥了眼幽静如水的月色,轻叹一口气,而后上车,朝舟季集团的写字楼悠悠驶去。
    看来高傲矜贵如段总,今晚也只能在公司加班到天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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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里白艺术区·青稚书店」
    书柜前,一个身材高瘦的女子怀抱登记册,依次登记着今日被归还的书籍。
    “怎么样,什么时候去舟季上班?”她看了眼沙发上昏昏欲睡的汤倪,忍不住笑问。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舟季?”
    汤倪将脸上的漫画册拿下来,半窝在沙发里,继续低头飞快浏览着。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虽然茂岄被收购面临着裁员,但你是茂岄的核心主管,整个对客部门都是在你手下运作。深坑现在又准备开业,单单是为了便于管理,稍微聪明点的老板,都一定会安排你去深坑上班啦。”
    说话的女人叫张凯笛,是汤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
    说她俩在一起的时间,比汤倪与家人呆在一起的时间还长,也是丝毫不夸张。
    张家虽没有汤家财力雄厚,但在佘城富人排行榜里,也必然占有一席之地。
    两人从小住对门,从幼儿园到高中一路都是同班同学。到了大学又一起去法国留学,考入同一所大学,唯独念得专业不同。
    一个酒管,一个设计。
    听到自己闺蜜这番头头是道的分析,汤倪忍不住拍手给她鼓了鼓掌,调笑道:
    “这么专业?我还以为你只会收房租呢,包租婆~”
    话刚出口,毫不意外地惹来对方一个抱枕的袭击。
    “诶对了,前两天我看咱们‘白白’上了微博热搜,被评为‘国内被隐藏最好的宝藏艺术区top.1’,不打算好好感谢我一下吗?”
    汤倪口中的“白白”,指的就是此刻她们所在的这条「西里白艺术区」。
    两人研究生毕业回国后,汤倪目标明确,直奔当时发展前途十分可期的茂岄,一路升职加薪。
    然而张凯笛却找不准自己的定位,索性就游手好闲了两年。
    直到三年前,有一次汤倪参加团建,去的是佘城一家网红艺术创意园。
    回头她就跟闺蜜随口提了一嘴,说现在这些艺术创意园,实在也是没什么创意,来来回回就是几家网红店打卡,简直是在亵渎“艺术”两个字。
    张家是做铜矿生意的。
    就因为在汤倪这儿听了这么几句,顿时让张凯笛灵光大发,直接找她老爸唇枪舌剑三天,要来一座废弃的铜矿工厂,用以打造艺术区。
    以沿用废弃工厂为建筑特色,在尽量保留原始建筑风貌的前提下,张凯笛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在整个艺术区的设计上加持现代时尚化、艺术化及当代文化产业。
    短短三年,「西里白」已经成为佘城最“宽容”的地方。
    在这里,艺术工作者、设计师、摄影师、文艺爱好者等全国各类人士都可以被温柔接纳。
    他们在这里创办画廊、工作室、特色店铺、俱乐部、餐饮酒吧各种艺术创意空间。
    没多久,在网络媒介、影视作品、大众旅游等行业领域便得到广泛认可。
    而张凯笛如今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等“艺术家”来租她的铺位,开着她的玛莎拉蒂去收租就可以了。
    “当然~所以下个周末,我在这里办了个party。”
    张凯笛将一摞新书挪进书柜里,威胁她:
    “你如果敢不来,从此黑名单里见。”
    却迟迟没有得到回音。
    张凯笛笑着摇了摇头,闺蜜二十几年,不用探头看也知道,那丫头是已经睡着了。
    她拿过遥控器,将空调调为睡眠模式,给汤倪留了张便条,就拎着车钥匙出门了。
    *
    夏日天光亮敞,薄窗横影。
    蝉鸣细细碎碎,蛙声浑厚,温度与绿色一并漫上来,世界陷入一种清乐平稳的永恒状态。
    高大矗立的书柜后方,墩放着两排橙红色的软皮沙发。
    沙发上,汤倪懒洋洋地临窗侧卧在中央,半阖着眸眼在小憩。
    窗外枝蔓摇曳,光影透纱,浮落在她眉眼处,绵密融化着她的唇角耳尖,隔着白色吊带紧身裙,勾描出女子身形曲线。
    细腰盈软,长腿纤靓。
    光线朦胧错缠,放肆旋撞、膨胀、翻腾,将沙发的橙红色照出无可比拟的高度。
    她就安静平稳地睡在那片橙红里。
    冷白皮的肤色极为扎眼,似野蛮生出的蓓蕾,鲜活绚烂,细腻层叠,平白灼烧出几分蚀骨的糜艳春色。
    向杭生来到这里的时候,刚巧就是在这般细微的角度,乍然瞥见这幕春色。
    汤倪睡得很浅。
    在男子绕过书柜走到沙发前的这段时间里,她就醒了。
    跟着张凯笛见得艺术家多了,汤倪也在这方面练就了几分眼力。
    她一眼就看出,这是来租铺位的艺术人。
    他身形高大,梳着一头短发脏辫格外显眼,拼接t恤配黑色中裤,脚上的一双马丁靴总让人觉得与这个季节格格不入。
    “抱歉,我们这里的铺位已经满了。”
    汤倪坐起身子,按照张凯笛留下的便条指示,从抽屉里抽出一摞铺位档案简略扫了一眼,开口说道。
    “包括租出去,却长时间不开门的铺位吗?”
    男子突然接话,单刀直入。
    倒让汤倪被动了下。
    她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回答,不禁撩眸看向他,微微耸肩,嘴上不甘示弱地反了他四个字:
    “当然包括。”
    男子在看清汤倪面容的刹那,蓦然一愣:
    “是你?!”
    汤倪:“???”
    这是什么老套的搭讪方式???
    “怎么,不记得我了?”
    见到汤倪一脸懵逼的表情,他有些好笑地指了指她的腿,“腿好了?”
    这么一说,汤倪可不就记起来了吗。
    “哦是你啊。”
    她红唇勾翘,缓缓翘起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瞅着他,奚落一句,“挺大胆儿啊,还敢来?”
    就是他。
    几个月前在马路上开车撞到汤倪的男人。
    男子学她的样子耸耸肩,吊儿郎当地笑了笑,故意纠正她的措词:
    “诶你别说得好像我肇事逃逸似的,当初我可是提出立马去医院,你又不肯,害我在什么酒店门口等了三个多小时。”
    那天的那场会议极其重要。
    茂岄即将被舟季收购,内部迅速展开战略部署。
    汤倪绝不可能缺席会议,即便出了场不大不小的车祸,也只让司机先走。
    当时的汤倪整个人都如一根紧绷的弦,满心工作,一直到三个小时的会议结束以后,她才意识到左腿疼得不行,应该是骨折了。
    也还算这人有良心,非但没走,还一路跟着她到酒店,在门前等了她一上午,别无他话地负了全责。
    “套近乎也没用,铺位确实饱和了。”
    汤倪弹了弹面前的档案,回归正题。
    男子并不着急,理智而冷静地反驳道:
    “东北角的a区1205栋,租出去这么久就没开业过,是不是在浪费资源?”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