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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结月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担心。因为“日暮结月”到底不是“月野镜”,她没有月野镜那么有趣,也不会像月野镜那样迁就和喜欢白兰,所以无法从她身上得到想要的东西的白兰,最后会自然而然地对她失去兴趣、和平分手,整个过程时长很可能都不会超过一个月。
所以,她就当自己浪费了一个月时间哄孩子好了!
这就是日暮结月对这件事的决定。
不过她并不打算在太宰治面前提起。
“别的决定?还有什么人选会比我更好?!”
太宰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觉,哼了一声,迅速变脸。
“真是令人不甘啊……”太宰治不高兴地拉长语调,“虽然早就知道世界是不公平的,可是每当我看到笨蛋站在一些人无法站上去的地方的时候,我就会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没有意思了。”
太宰治托着脸,没有看她,例行说着真真假假的丧气话,长长的睫羽轻轻垂下,懒洋洋的声音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抱怨,让人根本无法从他的语气中揣度他的心情。
可日暮结月总是能够敏锐察觉到太宰治话语中近乎于无的情绪变化,所以她也敏锐发现,每当太宰治说话时,他的话中总是藏着一种非常复杂、冷寂而悲伤的情绪,这样的情绪,只要稍稍触碰就会忍不住想要落泪——而这也是日暮结月认为太宰治对她并不抱有“喜欢”这种心情的原因。
因为,当人们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时,他怎么可能会感到悲伤呢?
“喜欢”这样的心情,应该像是柔软的樱花落在肩上那一瞬间的触感,像是早晨的太阳从海平线升起时在云与海之间晕开的霞光,像是风穿过林间时树叶此起彼伏的回应……它们应该是温柔愉快的,美丽羞怯的,又或者是其他任何一个象征着美好的词。
而不管是什么词,都不应该是冷寂的,悲伤的,痛苦的。
所以,这位太宰先生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他为什么在向她微笑的时候,眼中涌动的情绪却像是在落泪?
曾经的日暮结月并不明白,而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至少明白了一部分。
“太宰先生……”
大门关上了,日暮结月来到太宰治的面前。
“太宰先生……我……”她迟疑了一下,原本准备好的话突然堵在胸口,再也说不出来。
“嗯?”太宰治发出了困『惑』的鼻音。
日暮结月沉默了一会儿,道:“是这样的……我在想……太宰先生之前的话还作数吗?”
太宰治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日暮结月若无其事地微笑:“我想了很久,觉得假扮男友这件事,果然还是请求太宰先生的帮助比较好,毕竟太宰先生欠我的人情,要好好还我才可——”
日暮结月声音消失了。
她说不下去了。
因为在她的面前,太宰治注视她的鸢『色』眼瞳,第一次流『露』出了不可遏制的悲伤疲倦。
“你到底还是发现了啊……这件我唯独不想要你知道的事。”
太宰治勉强自己『露』出笑来,但最后还是失败了,就像他原本想要掩饰的真相一样。
他想过日暮结月会发现真相,但他没想过日暮结月会这样快地发现真相。
太宰治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缓步来到日暮结月面前。
“镜小姐,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对于你……对于‘外面的世界’,我,我们,以及这个世界,都算什么?”
“当然,我知道,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虚假的纸片人吧。虽然看起来像是真的,虽然有自己的『性』格与经历,但虚假的到底只是虚假,哪怕他再像真实……其实这也没错,因为我们本来就在虚假中相识,甚至于我的存在,乃至于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
“如果说世界是一本书,那么这个世界就是书页中多余的夹页,既不存在于书的正文中,自身也没有存在的必要。”
“是啊,没错,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一个不存在的、不被需要的、虚假的世界。”
日暮结月垂下头,不忍心去看太宰治的面容,也说不出话来。
她无法反驳他,难以安慰他。
因为就像太宰所说的,这个世界是虚假的、并不真实存在的世界。
哪怕所谓的平行世界有千千万万个,但这个世界却只是水中的倒影、镜子里的幻象,在最开始只不过是某个平行世界的投影而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作为影子的世界突然脱离了原世界,演绎出了自己的『色』彩,但只要有任何人打破作为媒介的“水”或“镜子”的存在,这个世界就会像泡沫一样消失,而日暮结月眼前这些人、眼中这所有的一切,也都会随之消散,甚至不会对真实存在的世界造成任何影响,也不会有任何人记得这个世界与这个世界的人。
——虚假的幻想。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
而太宰治——日暮结月面前的这个人,也只不过是另一个人在这个镜中世界留下的虚影。
一切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太宰治声音很轻,却带着难以承受的重量,“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在问我自己,我作为一个影子,到底在坚持什么?”
就连活在真实世界里的他都无法感受到真实,那么本就活在虚假中的他,为什么还在坚持?他是真实世界的倒影,虚假世界中的泡沫,明明一切都对他毫无意义,为什么他一定要遵循着这既定的命运,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