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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怖气息几乎扭曲了视野。
奴良陆生目光怔怔落在日暮结月身上,终于察觉到了那一点被他刻意忽略的问题:
他所认识的“月野镜”,是一个『性』格狡黠可爱的人类少女,而眼前的这位……却是妖魔。
妖魔并不代表死亡,象征着死亡的是恶灵才对。
但人类想要变成妖魔,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摈弃生者的肉|体,在生与死的界限中,堕落成鬼。
所以说……
难道说,眼前的月野镜她竟然……已经死了吗?
就在这短短的三年中?
奴良陆生怔立原地。他不发一言,但那些弥漫在他周身的气息,却悲伤得几乎要令人窒息。
日暮结月有些心虚与不忍,原本打好腹稿、想要以责难来『逼』退对方,令奴良陆生再不会来见她的无情台词,也这样胎死腹中。
虽然按照“月野镜”的剧情来说,她的责难是很有道理的。
在奴良陆生所处于的线路中,“月野镜”是一个来到浮世绘町度假的人类少女。由于她天生就具有令鬼怪垂涎的体质,因此在某天夜晚意外被夜陆生相救后,就这样结识了以妖魔身份出现的奴良陆生。但月野镜虽然看起来是个大小姐,可其实胆气十足,在被妖魔追逐的这些年中从没有惧怕过妖魔,所以在被同为妖魔的陆生相救后,她也没有惧怕陆生,反而十分大胆与他接近,好奇地与他结识,从而与他相知相恋。
但少年少女的爱慕青涩而朦胧,他们一直没有挑破最后一层纱,只是沉默地以男女友的关系相处。然而月野镜招惹妖魔的体质实在是个麻烦,浮世绘町也因为阴阳师与妖魔的接连出现而陷入混『乱』。因此,在陆生去远野修行时,预感到了死亡征兆的月野镜恳求陆生带她一块儿去远野,哪怕是死亡也想要留在自己恋慕的人身边。
可陆生要去的是妖怪村,所以他为了月野镜的安全,理所当然的拒绝了。
他将月野镜交给浮世绘町的奴良组庇护,但他不知道,对于“月野镜”来说,唯一能够庇护她的,只有奴良陆生。他拒绝了她,就代表着他放弃了她。
所以,在这条线路的终点,预感到自己死亡的月野镜写下了一封寄托自己爱恋的遗书,并收拾好了行李,伪装出自己离开的假象。然而在她离开家后,她就因为自己的麻烦体质而被卷入妖魔之间的争斗,最后不幸身亡,这封寄托着爱恋的信件最终也没能投递出去。
不知死亡,不知爱恋。
还未开始,已经结束。
——一个充满了残念的结局。
也是日暮结月原本想要借题发挥的事件。
在日暮结月看来,像这种还未挑破的恋情拆散起来再简单不过了。只要她借“月野镜”的死亡去责难和怨怪对方,刻意激怒他,那么作为妖魔的奴良陆生一定会与她争吵起来,从而在这样尖锐的矛盾将那些不成熟的恋慕之心飞速磨灭。最后,他们理所当然地桥归桥路归路,路上遇见对方都懒得瞥对方一眼。
就跟任何一对因满地鸡『毛』的现实而分手的情侣一样。
perfect!
毕竟真实世界的恋爱,哪里有游戏那么简单直接一目了然?距离才能产生美,隔着屏幕才能『舔』屏,所以比起谈恋爱,游戏难道不更好玩吗??
——这是日暮结月理所当然的想法。
然而,当日暮结月迎上奴良陆生沉重悲伤的目光时,她感到自己的心也在这样哀伤气息中被骤然揪紧,那些原本只徘徊在陆生心中的伤感,似乎也开始缠绕在了她的心间。
“抱歉。”陆生的声音轻渺而苦涩。
日暮结月神『色』一变,呼吸凝滞,竟忍不住后退一步,接着又后退了一步。
“镜,我真的……非常抱歉……”陆生低哑的声音里似乎蕴藏了无数的苦痛心情。
日暮结月眉头不适地皱起,几乎无法承受这样过于沉重的心情——特别是当这样的心情因她而起。
她又后退了两步,退入树下的阴影,避开面前妖魔这张过分具有侵略『性』的面容。
面前的妖魔没有再『逼』近,但他的气息如影随形。
“我很抱歉,镜……”奴良陆生自责地说,“如果我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我一定不会将你独自留下……”
日暮结月捏紧了手中的伞柄,终于忍不住苦恼叹气:“不用……”
“不用说这样的话。”
这一刻,日暮结月沮丧地放弃了自己最初的打算。
“月野镜的死……跟你其实并没有关系。”
月野镜的死,跟奴良陆生当然是没有关系的。月野镜的体质、和她无法保护自己的弱小力量,注定了在没有外力帮助时的她,只能迎来这样的结局,陆生只是没有顺利变成她可以依靠的外力而已——但这绝不是陆生的错,并且陆生的初衷也是为了保护她。
所以日暮结月可以中肯地说,月野镜的死跟奴良陆生绝对没有关系。
“所以……也请不要再这样难过了。”
日暮结月轻叹一声,缓缓收起伞。
在放弃了以刺伤对方来断绝缘分的方法后,她终于向这个美少年『露』出微笑来。
“如果你一直这样耿耿于怀的话,会令那些关心你的人为你忧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