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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鬼就是这样悲哀又卑微的生物——当它们拥有鬼血时,它们再也做不了人,而当它们失去鬼血后,它们既做不了人,也当不了鬼。
可中原中也并不知道内情。
所以他愕然看着这只能用惨烈来形容的一幕,喉咙干涩,最后慢慢将视线移到日暮结月身上,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日暮结月,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太宰治轻飘飘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扯了扯嘴角,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嘲笑。
——看吧,镜小姐……
他唇边含着笑,藏在口袋的手紧握着一枚半日半月的硬币。
——你看,人们的信任就是这样脆弱而不堪的东西。这世上会全心全意信任我的只有你,就像会全心全意信任你的只有我……而也只有这样的缘分,才能走到终点,对吗?
只有这样的缘分,才是最真实、最深刻、最无法斩断的羁绊,对吗?
对的,一定是这样。
太宰治坚信着。
他有些走神了。
他看着着面前恐怖的血腥场面,但那猩红的颜『色』无法比他的瞳『色』更深。
他神『色』冷淡极了,像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但在日暮结月第二次挥手,像是想要将累身上的最后一份鬼血也收回时,太宰治才终于回神,按住了日暮结月。
“镜小姐,醒一醒。”
太宰治温柔呼唤。
“如果你杀了他,我们的情报获得会很麻烦的……就先忍耐一下吧。”
日暮结月侧头看他,那带着醉酒般茫然困『惑』的神『色』,显得越发可爱起来。
“杀?”她困『惑』说着,“我只是——”她明明只是收回不该存在的东西而已。
但太宰治并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打断了她的话,含笑道:“不用解释,镜小姐,我明白的。”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明白。”
就像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担心她的误解。
他们,是世上唯一一对可以完全理解对方、完全信任对方、完全对对方托付自己的所有的人。
“你不用解释,你只要留下他就好。”
日暮结月呆呆眨眼,最后轻轻放下手。
“好的。”
她带着茫然的神『色』笑着,脸颊不知什么时候抿出一个小酒窝。
“只要这是太宰先生的意愿。”
第139章
醺醺然如醉酒般的状态, 在日暮结月身上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太宰治从累身上搜刮完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 直到太阳落山、红霞消失、月满中天后,日暮结月才终于醒了过来。
在这一个白日里,她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在梦里,她历经了平安京时代一个贵族人渣的一生——从年幼因太过体弱而不受重视的愤怒,到艰难长大后在病榻上垂死挣扎的绝望, 接下来是意外获得非人的力量但也得到了不能见光的弱点的屈辱, 最后, 他在漫长的生命中忙忙碌碌,唯一的目的都只不过是为了消弭弱点、成为最完美的生命, 拥有无尽的无懈可击的生命!
事实上, “他”似乎也快要成功了, 因为他在某天突然意外找到了当年月野真绪留下的线索, 知道那青『色』彼岸花的位置应该就在隔海相望的那个国度里。他大喜过望,准备召集自己手下众鬼, 想要将他们统统派往海对岸的那个国家。
但在他召集的命令发出后不久,他就冷不丁撞见了月野真绪那个讨厌女人的后代, 再然后,就是难以置信的失败和被半妖奈落吞噬后的惊惧绝望。
他是在最虚弱的濒死时刻被奈落吞噬的, 所以他也本该真的就这样死去。
然而奈落同样时运不济,吞噬他后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被自称“英灵”的恐怖一击给毁掉身躯,同样陷于濒死状态。
他们——一个是在平安京时代就诞生的鬼王,一个是曾在战国时代呼风唤雨的大妖魔, 但现在,他们陷于同样的困境,在苟延残喘中相互觊觎,但又不得不相互合作。
他们共同同一具身躯、同一种力量、同一个核心。他们像是寄生在对方身上的双子,明明互相憎恨对方拖自己后腿,但却谁都奈何不了谁、谁也离不开谁。
对于名为鬼舞辻无惨的鬼王的他来说,这样不得不与妖魔共生的状态,是他继拥有畏惧阳光这个弱点后的第二个屈辱时刻,因此他迫不及待地寻找摆脱的办法。
但是令鬼王尴尬的是,在控制手下的手段上,他实在比不过奈落——这一点从奈落接手他的力量核心和势力核心后不到两个月,就令上弦纷纷无视了他的命令就能看出来。
而在对势力对手下的利用、和对世界的情报搜集上,他同样比不过奈落——当他得到“青『色』彼岸花”的线索后,他第一反应是想要渡海去邻国,但奈落却很快就发现了这其实是月野真绪留下的假线索,然后果断喝令上弦们放弃东渡的准备……
虽然奈落什么都没说,但他的举动就已经令鬼舞辻无惨颜面扫地了。
鬼舞辻无惨心中越发郁愤,之后数次试图反击,想要夺回主动,但却又数次败在奈落手下。如果不是奈落一直都是重伤状态、实在没有重组身体的能力,恐怕他鬼舞辻无惨早就被奈落一把掐死了。
——在暗处嚣张了千年,最后却败在“小辈半妖”手中的鬼舞辻无惨,感到自己从没有过这么憋气,也从没有过这么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