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难，”说着，厉加勤的手伸进衣襟，从内兜里摸出一张一元的纸钞，让小兵近前，“小孙，你去买点上好的五花肉，晚上我们吃红烧五花肉。”
    小孙眼睛一亮，接过钱，飞快下楼，蹬得楼梯都得得得响。
    红烧五花肉？林小慧立刻明白厉加勤所谓的谢意是什么了，原来是叫她做红烧五花肉。
    可是这红烧五花肉，光有肉，就算她在心灵手巧也做不出来了，于是走到窗口，将小孙喊住了，“你等一下。”
    小孙仰头，眯着眼看上来，“怎……怎么了？”
    “回来，”林小慧想直接将那些配料报给小孙的，又担心他记不住，“你先上来。”
    小孙纳闷地搔了搔头，耷拉着脑袋往回走。
    “林小慧，你该不会连一个菜都不愿意为我做吧？”厉加勤双手叉腰，神色十分复杂，胸口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似地，压抑难受。
    她就这么不待见他么？
    想到这，他眼中光芒慢慢暗去。
    林小慧睃了他一眼，不想回答，而是拿了五斗柜上的一只铅笔和一小片纸头，放在桌子上。
    铺平纸头后，又将红烧五花肉的配料都给写了下来。
    字体娟秀，端正清楚。
    厉加勤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脑门忍不住抽抽，在她的面前，自己也太沉不住气了，“这……这……”
    小孙已经到了屋里，想到红烧五花肉有可能泡汤，一张稚气的脸都要垮了，“小慧姑娘，我们连长一直都没有胃口，难得他胃口好一点，您就行行好，辛苦烧一次好不好？”
    “小鬼头，你自己想吃就赖我头上，”厉加勤一记火爆栗子拍在了小孙的头上，又指着那纸头说道，“赶紧去买东西。”
    说完，又摸出一张一元的纸钞出来。
    小孙的脸乐开了花，接了纸头正要去，不想上头的字不认识，“这……上面的都是什么？”
    “你……”厉加勤无语了。
    林小慧不急不躁，在纸头上画了茴香，陈皮等香料的样子，柔声吩咐道，“你把这个交过去，人家看得懂。”
    “嗳，好嘞，”小孙这次跑得比上次还要快。
    “这小子……”厉加勤摇头苦笑，“是我没教好。”
    林小慧扯了下嘴角，没说话，剥着手指甲，耐心等待。
    房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厉加勤趁机打量林小慧。
    她长得很耐看，尤其是那眼底的柔光，好像看透一切，有着难以察觉的慧黠。
    “你刚才写的字很漂亮，”他想起刚才那张字条，激动地问出了口，能找到话题说话，这可是最美不过的事情了。
    “呃？”林小慧这才意识到这个七十年代里，女人不仅很少识字，会写字的更是少之又少了。
    “谢……谢谢，”被他这么盯着看，林小慧不自在地道了谢，心里暗叫不妙，她怎么就给暴露了呢。
    其实她大可以爆了配料的名字让他写才是。
    “可是我怎么听说你没有上过学呢，”厉加勤双眸戏谑地望了过去，看得林小慧更为局促了。
    老天，这个该怎么回答好呢？
    前世的事情说了谁会相信，而且，她也不会对她说了。
    “不想说就算了，我又不会勉强你，看把你给紧张的，”说完，厉加勤还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爽朗的笑声很有张力和感染力，让林小慧没有之前那么不安了，她抬眸望了过去，大大方方地说道，“我们家三妹四妹和宝骏都在念书，我得空就和他们一起看书，我年纪大一点，学习东西也容易些，会写字很正常。”
    “正常，正常，”厉加勤连声附和，心想，这一点儿也不正常，识字还算正常，可是这写出来的字，没有几年的功夫是写不出这么漂亮的字的，就算他也有种自愧不如的感觉呢。
    林小慧被肯定，嘴角微微往上翘了翘，便看向了窗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头下起了毛毛细雨，看着还没有停的样子。
    小孙回来的时候，半寸头都是水珠了。
    “这鬼天气，说下雨就下雨，”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包调料包，和一提五花肉。
    “你小子讲不讲卫生啊？”厉加勤看到五花肉是从衣服里面拿出来的，郁闷得抬了一条腿就往小孙的腿上踹，“你这样我们怎么吃？”
    小孙机灵地躲开了，撩起衣裳，露出里面的褂子，“连长，你看，我里头还有衣服呢。”
    衣服是还有，可是被肉沾上了油渍了。
    林小慧抿唇笑了出来，提着肉出去做红烧五花肉去了。
    肉块过水，飞了沫子，捞起来之后，用了一小勺油热锅，然后将沥干了水分的肉块倒了进去，‘嗤啦’一声，声音又脆又响，让这安静的走廊都有了生活的气息。
    煸出了肉块的油，料酒，酱油，盐等调味料入锅，烧了一会儿，拿了开水瓶，直接倒了半锅子的水，盖上了盖子。
    然后又拧了抹布将煤炉旁边的油渍擦干净，连着抹布都搓洗了一边。
    很快，红烧肉的香气便溢了出来。
    林小慧将煤炉的盖子盖上去一点，火渐渐小了，锅里咕噜咕噜地发出好听诱人的声音。
    洗了手，甩了下，她准备进屋和厉加勤告别，没有想到一扭头，发现人就站在门口，那看她的眼神极为热情和专注，看得她头皮又是一紧，胀得厉害。
    “这锅里看好了，慢慢炖着，再烧两个半小时端起来就可以吃了，”她嘱咐一遍，可是厉加勤愣怔地看着她，没有反应。
    这人……林小慧郁闷，扬声喊道，“小孙，你出来下。”
    “好嘞，就来，”小孙应得响亮。
    厉加勤这才回神，扭头瞪了小孙，不让他出来，这边笑着对林小慧说道，“啥事儿，你和我话说。”
    “没什么事儿了，我先走了，锅子你看着一点，别焦锅了，”说完，进屋拿水烟。
    厉加勤朝小孙使眼色，小孙知趣地离开了屋。
    “小慧，你真不试着了解我吗？”厉加勤好苦恼，这些日子里来，脑子里都是她的倩影，今天从李家墩儿回来，在路上就看到她了，可是他让小孙放慢车速，慢慢地在后头跟着，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亦是觉得非常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