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殷皓明他竟然背叛了爸爸,又杀害了德叔与阿祥,如今,竟还要对自己下杀手。宋诗言想不通,她与殷皓明几年的感情,怎么会在一朝之间,就烟消云散了?难道,他真的是像爸爸所说那样,从一开始,他就是有目的地接近自己吗?如果当年,她听了爸爸的话,出国留学,她会不会就不会遇见他,更不会爱上他?
“啊!”脚下忽然一滑,宋诗言顷刻间失去重心,从倾斜的山坡上一直向下滑去。然后,她撞上了一棵歪脖子树,当即便疼得她双眼发黑,过了好半晌才找回意识。
宋诗言费力地伸手抹去脸上的雨水,环顾四周。可四周一片漆黑,她根本看不清她究竟在哪里。宋诗言又冷又怕,只能死死地抱紧面前的这棵歪脖子树,不久,她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宋诗言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雨也早已经停了。宋诗言晃了晃昏沉沉的头,向四周望去。
她被一棵松树挂住,而这棵松树,恰巧长在了断崖边上。这断崖大概二三十米高,如果她不小心掉了下去,轻则缺胳膊少腿,重则当场毙命。思及此,宋诗言的脸色有些发白。她有些后怕地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向上爬去。
雨后的泥土湿滑又松软,稍不留神,便会向下滑去。宋诗言整个人匍匐在倾斜的山坡上,缓缓地向上移动着。骆莱山上少有人来,寂静无比,连鸟鸣也只是偶尔传来几声而已。宋诗言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与心跳,一股莫名的恐惧笼罩着她。
我会不会就这么死在骆莱山上,不为人知?我的尸体会不会被山上的动物啃食?我死了,得偿所愿的殷皓明会不会大肆庆祝一番?
思及此,宋诗言脚下一滑,整个人又急速向下滑去。
她错开了昨夜救她的那棵松树,直直地向断崖下滑去。身子忽然失重,慌乱之中,她不断挣扎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那棵松树蜿蜒的树根。此时的宋诗言,就像提线木偶一般,在空中晃荡着。
宋诗言好想哭,可是昨夜,她似乎已经在一片恐惧中将她的眼泪流尽,如今,她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干涩无比。
我不能放弃!爸爸如今生死未卜,如果我再出了什么事,爸爸怎么办?宋家怎么办?难道我要眼睁睁地看着爸爸一辈子的心血被殷皓明这个伪君子夺走?难道我要眼睁睁看着宋家毁在殷皓明手中?不!
宋诗言眼中升起一簇火焰,那是求生的欲望,那是仇恨的光芒。
宋诗言红着双眼,拼尽全身力气向上攀爬着。她手上的肌肤被树根摩擦得发红、破皮,她却仿若没有感觉一般,不知疲惫地继续向上。
当宋诗言倚着这棵松树大口大口喘气时,她才知晓,当被逼至绝境的时候,一个人所爆发出的潜能,会多么的令人震惊!
宋诗言倚着树干,脱下自己厚重的毛衣,将里面的水一一拧干,以减轻重量。然后,她用手抓着面前能够抓住的一切,像一只负重的蜗牛,缓缓向上挪动着。当她终于回到安全的山路上时,她早已精疲力尽。
她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凝视着前方,双手紧紧攥着胸前的宝石项链,声音疲惫却坚定:“爸爸,我会坚强的。我一定好好守护宋家,等着你平安归来!”
……
城西区,与宋诗言一直居住的城东区有着天壤之别,也与a市的繁华格格不入。
城西区紧邻海边,破败不堪,垃圾随处可见,甚至连空气中也充斥着一股污浊的海腥气。城西区位于a市和b市的交界处,双方各拥有一半的管辖权,可两边政府都不愿花费精力整治,以至于这里的治安极差。因此,城西区的居民,也大都是些鱼龙混杂之辈,持械斗殴、违法犯罪之事在这里早已是家常便饭。
因此,当宋诗言一身泥泞,狼狈不堪地走进城西区时,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宋诗言在骆莱山上奔走了一天两夜,又冷又饿,早已是头重脚轻。如今只是凭着一股求生的意志,才使得她没有倒在大街上,踉踉跄跄地继续朝前走去。
街上的那些不良青年看见宋诗言,一脸坏笑,嘴里吹着口哨,眼里也散发着邪肆的光芒,在她的身边徘徊着。
“小姐,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带你去我家休息一下。”一个男人走上前来,一把拉住宋诗言的手臂,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
宋诗言一把甩开男人的手,冷着脸,说道:“走开!”说罢,她裹紧毛衣,循着印象中的路线,匆匆朝前跑去。
第5章 投奔好友(1)
男人或许见宋诗言一身狼狈,也觉得她有些无趣,便也没有追着她。
跑了好一会儿,宋诗言才敢朝后望去。当她发现那些男人并没有追上来的时候,她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
多雅,你在哪里?我真的好害怕!宋诗言眼中噙着泪,顺着印象中的路线一步步走去。
当年,宋诗言没有按照爸爸的安排,和林琅一同去法国留学,而是选择留在a市,就读于a市最好的大学。机缘巧合之下,她认识了当时在咖啡店当店员的颜多雅。颜多雅在高中时就已经辍学,一个人从落后的边陲小镇来到这繁华的a市闯荡。从小被宋家保护得很好的宋诗言,自然是十分佩服像颜多雅这样独立的女孩。所以后来,她们便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宋诗言见颜多雅在a市举目无亲,曾多次邀请她去宋家老宅和她一起同住。每一次,颜多雅都笑着回答:“诗言,我们虽然是好朋友,可是,我不想这么麻烦你。不然,别人一定会以为,我接近你,是别有用心。”
后来,宋诗言也不再提起此事。她曾来过城西区一次,当时还是宋家的司机开着豪车送她来的,因为那天,是颜多雅的生日,她想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破旧而昏暗的单元楼里,灯光忽明忽暗,墙角堆积着垃圾,连空气中也漂浮着厚重的灰尘。宋诗言的喉咙有些难受,她咳嗽了好一阵才稍微缓了过来。她抓着老式的木质扶手,一步一步费力地走上楼梯,终于来到那扇熟悉的门前。
“咚——咚——咚——”老旧的木门发出几声沉重的叹息。
“谁呀?”房里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多雅,是我,诗言。”宋诗言倚着墙壁,费力地说道。
下一刻,门便被人打开了。
面容清丽的女子看着一身狼狈,虚弱不堪的宋诗言,急忙走出门,一把将她扶住。她看着宋诗言,眼里是难以掩饰的震惊,问道:“诗言,你怎么成这副模样了?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口?你爸爸呢?你的那些保镖呢?他们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外面?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颜多雅说罢,便伸手将宋诗言扶进了门。
宋诗言在颜多雅的搀扶下坐到沙发上。她看着颜多雅,满眼泪光。她正想将此事一一告诉颜多雅,转念一想,却又生生止住了。
当初,自己能和殷皓明走到一起,也多亏了颜多雅在中间为他们牵红线。那时,殷皓明也在那家咖啡店兼职,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被他的温文尔雅与才识所深深地折服。她喜欢他,可是不敢开口和他说话,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会脸红。如果不是颜多雅的鼓励,如果不是颜多雅为她出谋划策,或许她至今也不敢主动向殷皓明表白。
如果,多雅她知道了殷皓明的真实面目,她一定会自责,自责当初撮合自己和殷皓明。思及此,宋诗言只能苦涩地笑笑,而后尽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说道:“没事,我就是忽然想来看看你,但是路上没看清路,摔了一跤。”
第6章 投奔好友(2)
闻言,颜多雅便不再多问。她一脸疼惜地看着宋诗言,有些心疼地说道:“你看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么不小心,竟然把自己变得这么狼狈。你先坐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找身衣服,你先去清洗一下。要是你爸爸见到你这副模样,肯定会心疼的。”
“爸爸,他……他……”闻言,宋诗言眼睛红红地说道。她多想把这一切都向颜多雅倾诉,却终究是欲言又止。
“你爸爸他怎么了?难道出什么事了吗?”见宋诗言这幅模样,颜多雅有些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宋诗言不希望颜多雅也牵扯进来,只得强颜欢笑地对她说道。
颜多雅见宋诗言如此,只得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卧室,去给她找身换洗的衣服。
宋诗言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间看似简陋,但却显得无比温馨的客厅。水碧色窗纱旁边,是一张白色书桌,书桌上的陶瓷花瓶中,是一束火红火红的玫瑰。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下,是一个倒下的相框。宋诗言见那相框倒着,便从沙发上站起身,径直走了过去,想将这相框立起来。
“诗言!”身后传来颜多雅的声音。只是这声音,有些尖细,似乎还有些,惊恐。
闻言,宋诗言转过身去。她看着面上有些惊慌失措的颜多雅,有些不解地问道:“多雅,怎么了?”
颜多雅看着宋诗言,举着她手中的衣服,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说道:“诗言,我已经帮你找好衣服了。你赶紧去洗个热水澡,以免着凉!”
宋诗言没有听出颜多雅的声音有些许颤抖,她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倒下的相框,心中升起一丝异样。而后,她便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好吧。”说罢,宋诗言便从颜多雅的手中接过衣服,正打算去浴室,颜多雅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宋诗言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来电显示,竟然是殷皓明!她的脸色蓦然变得无比苍白,浑身止不住颤抖,双腿也没了一丝力气。如果,她没有及时扶住桌子,或许,她现在已经瘫倒在地上了。
“诗言,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颜多雅拿起手机,正准备接电话,抬眼却瞧见宋诗言这副模样,便有些疑惑地问道。
“多雅,你……能不能别告诉皓明我在你这儿?”宋诗言一把抓住颜多雅的手臂,哀声恳求道。
颜多雅见宋诗言这副模样,有些疑惑,好半晌,她才出声问道:“诗言,你是不是和殷皓明吵架了吗?所以,你才跑到我家来?”
闻言,宋诗言也顾不得解释其他,只得胡乱地点了点头,而后一脸祈求地看着颜多雅,说不出一个字来。
颜多雅看着宋诗言,笑着点了点头,让她安心。而后,她当着宋诗言的面,接通了电话:“喂,殷先生,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颜多雅仿若平常那般,声音不急不缓,丝毫听不出破绽。
“你问诗言在哪里啊——”颜多雅笑着说道。
宋诗言站在她身边,闻言,定定地看着她,脸上写满了紧张与不安。
“诗言这几天一直没有和我联系,我也不清楚她如今在哪儿。”闻言,宋诗言表情一松,只觉得揪住自己心口的那双无形大手倏忽间便已消失不见。
“好的,如果她和我联系了,我会立即打电话给你。”说罢,颜多雅挂断了电话。她偏头看着宋诗言,有些无奈地笑着说道:“诗言,你知道吗?殷皓明的语气真的是很着急,让我都有些同情他了——你什么时候才能原谅他?骗他说不知道你的下落,让我都觉得太抱歉了。”
闻言,宋诗言笑得有些苦涩:“再看看吧!”他背叛了宋家,对爸爸下手,还杀了德叔与阿祥。或许,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他。
颜多雅笑着点点头,然后说道:“你怕是饿了吧?你要是不嫌弃,我去给你煮碗面吃。趁这个时间,你快去洗个澡,以免感冒。”
“多雅,谢谢你!真的!”宋诗言由衷地说道。要是没有你,如今的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朋友之间,何必说‘谢’字?你快去吧!”颜多雅笑着将宋诗言推进浴室,贴心地为她关上门。
有了避身之处,宋诗言那紧绷的神经在一瞬间松懈了下来,她蹲在马桶边上,吐得昏天黑地。
“吱嘎”一声,浴室的门被人推开,宋诗言宛如惊弓之鸟一般回过头,望着来人。
颜多雅端着一杯热水走了进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关切地说道:“诗言,喝点热水吧。”
闻言,宋诗言再也抑制不住,她一把抱住颜多雅,嚎啕大哭。
“诗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颜多雅见她哭得厉害,紧紧抱着她,轻声问道。
“殷皓明,他,他背叛了我,背叛了宋家!”宋诗言抽抽搭搭地回答道。
“不可能,他这么喜欢你,怎么可能会背叛你?背叛宋家?”闻言,颜多雅震惊得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多雅,你听我说。这是真的!我亲耳听见,他开枪杀了人!”宋诗言的双手紧紧抓住颜多雅的手,仿佛在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诗言,会不会是你听错了?”颜多雅依旧有些不敢置信,继续说道,“从咖啡店认识他开始,我就从没有看见他黑过脸,脸上总是挂着温暖的笑容。他这么一个温文尔雅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等凶残的事?”
“不会的,我不会听错的!”宋诗言见颜多雅不相信她的话,情绪更加激动了,“阿祥就是死在了他的手上!血,好多血!”宋诗言一把抱住自己,蜷缩在地上,浑身战栗着。
闻言,颜多雅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沉默半晌,她才轻言细语地安慰宋诗言道:“诗言,你放心,如果殷皓明真的背叛了你,我是绝不会把你的下落透露给他。你先喝口热水,洗个澡,然后好好休息。我们之后再做打算,好吗?”
见颜多雅相信了自己的话,宋诗言这才有些安心,喝了热水之后,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颜多雅见状,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而后便起身离开了浴室。
第7章 发现端倪(1)
好半晌,宋诗言才挣扎着从地上站起身。她站在镜子面前,眼神空洞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双眼红肿,布满血丝,神情恍惚,透露着一丝疲惫。她的头发凌乱不堪,还不断地向下淌着泥水,白色毛衣早已遍布淤泥,浑身脏兮兮的,散发着一股臭味。这副落魄而狼狈的模样,让宋诗言也忍不住嫌弃自己。
宋诗言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落魄成这副模样。她想,或许,即使自己此刻就站在殷皓明面前,他可能也不会认出自己吧!
一想到殷皓明,宋诗言的心中便充斥着一股浓烈的恨意,她攥紧双手,恨恨地盯着水雾中那道虚幻的身影,压抑地低吼道:“殷皓明,我恨你!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宋诗言忽然后知后觉,多雅虽然已经告诉了殷皓明自己不在城西区,但殷皓明这等聪明的人,又怎么会猜不出多雅在骗他呢?他一直知道自己和多雅关系甚密,也知道自己如今无处可去,一定会来多雅这里投奔她。或许,此刻,殷皓明他派的人已经在来城西区的路上了吧!如此一来,不但自己会被殷皓明的人抓住,反倒还会连累无辜的多雅。这么看来,多雅家,也不是她的久留之地。
思及此,宋诗言也不再磨磨蹭蹭,三两下便洗好了澡,换上颜多雅给她找来的衣服,便轻轻地推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饭桌上是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面,金黄的煎蛋,翠绿的小葱,看起来很有食欲。但宋诗言她现下大概是过于忧心忡忡了,所以才会毫无胃口。她想告诉多雅,自己现在必须得离开了。只是,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寻找,却始终没有找到颜多雅的身影。
“多雅?你在哪儿?”宋诗言有些惊慌地开口喊道。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多雅她,也像殷皓明那样,背叛了自己?思及此,宋诗言的脸色有些发白。
她正打算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饭桌上有一张小小的字条。于是,她匆匆走过去,将那字条拿在手中,逐字读着。
“诗言,我出门去给你买些伤药,你不要乱跑,注意安全。”
读到这里,宋诗言的心上浮起一丝羞愧。她怎么能够怀疑多雅?怀疑这个真心待她的朋友呢?宋诗言惭愧万分地放下字条,缓缓来到客厅的窗边,朝楼下望去,想要看看颜多雅什么时候回来。
忽然,她发现,刚才还在花瓶旁的那个相框此时却已不见了踪影。宋诗言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地上,也没有瞧见。既然相框没有掉在地上,那它,又究竟去了哪里?相框刚才明明都还在这里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不知为何,宋诗言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她忽然想起,刚才,她正要去扶起相框的时候,多雅的异样。她和多雅认识这几年来,从未见过多雅有这样的反应。多雅她,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个相框?准确地说,她为什么会如此在意相框里的照片?否则,多雅她又怎么会趁她洗澡的时候,把这相框偷偷地藏起来,不让自己看见。难道说,这照片里,有什么不能让自己知道的秘密吗?
宋诗言本来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人,只是现在,在遭遇了殷皓明的背叛之后,她的心中,也不得不对颜多雅起了疑心。于是,她像发疯似的在屋里四处寻找着那相框的踪影。
她打开白色书桌的抽屉,那相框静静地躺在抽屉中。宋诗言拿起相框,照片上是一对拥抱着的恩爱情侣。女人是多雅,她的笑容耀眼,像是一颗璀璨的宝石。而照片中的那个男人,竟然是——殷皓明!
宋诗言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她捂住嘴,眼泪缓缓从她的眼眶中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