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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节

      秦思筝说:“没事,你让她进来。”
    沈长风迟疑片刻,“好。”
    文栎起身,跟着沈长风到了秦思筝的卧室,从刚才在客厅的打量一路移到卧室,嘴角含着一丝笑,“唔,听他们说,你的应援色是粉紫色,我年轻的时候也很喜欢粉紫色。”
    秦思筝没心情跟她客套,“有话直说。”
    文栎见他不打算客套,便也开门见山的说:“行,那我就不绕圈子了。没错,我是你妈妈,十八年前我生下你,然后被你父亲抢走。”
    秦思筝看着她的精致面庞,内心毫无波动,“所以呢?”
    文栎轻叹了口气,慢慢红了眼睛,“我知道你怪我,可这么多年来我也很想你,也想要认你,可当年我一无所有,拿什么去跟你父亲抗衡。”
    “后来我结了婚,也试图去找过你,可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才知道你被丢在孤儿院了,这些年我一直想补偿你。”
    秦思筝静静看了她一会,由着文栎演一个有苦衷的慈母,心里只觉得可笑。
    她又想来利用自己什么?自己身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给她图谋的?
    “你怕我把这件事抖出来,坐实你未婚先孕的传言,让你身败名裂吗?”
    第95章 青天霹雳
    文栎的悲苦表情有片刻的崩裂,但随即又掩饰好,从包里拿出一条手工绣花的手绢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睛。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知道这个圈子对女人的恶意有多大吗?”
    秦思筝静静看着她,“所以呢?”
    “男人出轨,是大家都会犯的错误,就连家暴这样的丑闻,道个歉稍微模糊一下视线就能继续在这个圈子里风生水起,而女人呢?女人一旦被抓住一丁点儿错,就要从这个圈子里消失!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反复鞭尸!”
    文栎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当年我怀你的时候,比你也大不了多少,我能怎么办?告诉这个圈子我被人搞大了肚子,你父亲还不要我了,我还怎么活?”
    秦思筝眨了下眼睛,表面看上去对她的话毫无波动,其实内心还是忍不住想,在他那个时代,自己的母亲是不是也这样的想法。
    如果怕被影响事业,就不要生孩子,为什么为了一己私利生下来却把他丢掉?
    文栎是拿过影后的演技,但对方是秦思筝,见识过更好的演技,所以并没有多少感触。
    她咬咬牙,这场戏必须演下去,蒋臻并不靠谱,而且她也不能坐以待毙,得做好万全准备,给自己留最后一条后路。
    “这么多年我一直找人照顾你,但你同为这个圈子里的人,也知道想要认你有多难。”文栎叹了口气,伸手抓住秦思筝的手臂,嗓音微颤的说:“我给你讲个故事,你听么?”
    秦思筝不置可否,平静地看着她演。
    文栎说:“我小时候家里很穷,山上那些你见都没见过的野草,却是我们最美味的食物,我为了上大学,拼了命的从那个小山村里出来,结果一到大城市,发现他们吐口唾沫都能淹死我。”
    “宿舍里的人都瞧不起我,我知道,我要往上爬,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全都踩在脚下!那些欺负过、诋毁羞辱过我的人,都要仰视我。”
    “后来我认识了你父亲,我以为那就是爱情了,可结果呢?他还是屈服于门当户对,娶了一个身价相当的女人,我连个名分都没有。”
    文栎妆逐渐花了,白色绢帕被染得五颜六色,声泪俱下的控诉了一遍,然后抬起头看向秦思筝,“我是有苦衷的,这些年我也很痛苦。”
    “我无数次的想跟周长江说,他的妻子曾经未婚先孕,可是我太怕伤害他了,你知道他的脾气,一定受不了的。”
    文栎知道秦思筝非常尊敬周长江,先把自己放在弱势方打一遍苦情牌,再用周长江来做个挡箭牌,他就算恨自己,也应该给周长江几分面子。
    “我不是为了自己,你知道以周长江的地位,这件事被爆出来的话他的名声也会一落千丈,我就算不顾自己现在认了你,也应该为他考虑,起码……起码等我离了婚,再认你,好吗?”
    秦思筝点头,“好。”
    文栎一愣。
    秦思筝淡淡扫她一眼:“什么时候离婚?”
    文栎被他这个不按道理出牌弄蒙了,“你真的让我身败名裂?真的这么恨我吗?”
    “对。”
    秦思筝心里烦躁,憋着对陆羡青的爱和恨无处宣泄,偏偏文栎还要来找他表露这些虚情假意,他不用想也知道目的。
    “你来找我,无非是怕我把你未婚先孕的事情爆出来,毁了你的名声,你也不是在乎周长江,你在乎的是你自己,如果现在能用周长江的名声保住你,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交换。”
    “上次中秋晚会彩排你语焉不详的暗示我,现在却跑过来跟我说这些,是觉得我签到了四哥那里,会用他的手来对付你么?”
    秦思筝鲜少这么咄咄逼人的说话,文栎恍惚看到了曾经那个桀骜不驯的他,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我只是……听说你跟陆羡青吵架了,怕你想不开。”
    秦思筝冷笑了声:“你巴不得我想不开吧?”
    “胡说!”
    秦思筝面容冷漠,看着文栎狼狈的残妆只觉得厌恶,“我是恨你,你生了我却又丢了我,这些年我多想要一个妈妈,看见别人可以肆无忌惮的撒娇耍赖,疼了跑到妈妈怀里哭,犯错了撒撒娇躲避惩罚,牵着她的手走在阳光下,你知道我有多羡慕吗?”
    “你在这个圈子里很苦,那我呢?我从有记忆起就跟很多人在狭窄的房子里生活,吃饭、睡觉,这些都要靠抢,晚了就没有吃的了,就要挨饿。”
    “孤儿院里一个又一个被领养走的孩子,找到了爸爸妈妈,我一直不肯走,我以为我妈妈总有一天会来接我!我怕我走了之后她就找不到我了!”
    “我每天都在门口等,我把被丢在孤儿院的日期记得清清楚楚,每天晚上都默念一遍,生怕我忘记了,你找不到我!”
    秦思筝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把自己的情绪代入到了原主身上,将对陆羡青的那些委屈也一并散发出来。
    “你有没有哪一刻……想过我?”
    文栎被他凄厉的诘问刺得哑口无言,秦思筝嘴角泛起凄楚笑意,反手抹了下眼睛,仰起头长长吸了口气死死将眼泪憋回去,又低下头看她。
    “你高高在上,我的期盼对你来说只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隐患,是你精致人生上亟欲抹杀的污点,可是我没想过要毁了你啊!”
    秦思筝一度哽咽,艰难地咽了咽唾沫,看向文栎的眼神红的可怕,“我只是想喊你一声妈妈,想让你摸摸我的头跟我说,孩子,我来接你了,妈妈来了。”
    “我只是想要听见一句,妈妈没有不要你,哪怕你见我一面再把我丢掉,告诉我要一个人生活,我不怕被丢掉,我只是想知道自己的妈妈长什么样子,是不是和别的妈妈一样温柔。”
    “你视我为洪水猛兽,可我只是想亲近你,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保护你,就算付出我的生命,我都想保护那个生我出来的人。”
    “你和他,你们有没有人问过我,我是不是愿意来到这个世界上!我是不是喜欢被丢掉!”
    文栎再也听不下去,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让她心慌。
    秦思筝的质问也让她无法直面,她来之前预想过秦思筝会对她恶语相向,会夹枪带棒,但唯独没有想过他会这么说。
    气氛如同失重的氢气球,稍一放手就会飘向未知的远方。
    文栎的指甲掐住包包让自己保持冷静,但秦思筝的质问一直在耳里环绕,让她难以忍受。
    她艰难让自己抬起头,伸出手抱了抱秦思筝的肩膀,“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对不起。”
    秦思筝由着她抱,感觉到肩膀上的颤抖,还有声音的哽咽。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没有想到你心里那么多委屈,对不起。”
    秦思筝对文栎说不上是恨还是不恨,他不是原主没有深切的感情,但这一刻他只觉得难过,原主真想毁掉她的话,应该在进圈子的时候就会这么做了。
    当时他的性子以疯著称,却只是夹枪带棒嘲讽文栎,他心里一定还是有点期盼的,希望文栎能跟他认错,抱抱他。
    秦思筝垂下头,他占了原主的身子,就让他替原主达成这个愿望。
    文栎感觉到秦思筝的软化,再接再厉伸出双手抱住秦思筝的后背,伸出手在他后脑上揉了揉,“不要怕,妈妈以后会陪你,以后的每一年都陪你长大,好不好?”
    秦思筝不语。
    文栎压下心里的得意,心道:秦思筝再怎么疯,再怎么恨她也只是个少年罢了,能有多少心眼儿,而且他得知了陆羡青那样对他,正是最脆弱的时候。
    她现在趁虚而入,正好击破他的心理防线,如果能让他把这件事彻底隐瞒最好,不能的话,等陆羡青退圈,看谁还能护着他!
    秦思筝轻吸了口气,等冷静下来之后,推开了文栎。
    “演完了,你可以走了。”
    文栎愣住,“?”
    秦思筝轻轻一笑:“你今天来,不就是为了演这场戏吗?真的,你演技真的很差。”
    他没有父母,“秦思筝”也没有父母,借这个机会为他也为自己宣泄完,从今以后一刀两断,他不会再去期待一个没有爱过他的人。
    游司说得对,没有父母家人他也长这么大了。
    那个执念也该放下,为了她不值得。
    -
    何幸走后,陆羡青一个人上楼,回到了秦思筝上午坐过的地方。
    他没有开灯,因为夜盲,一关门他在这个房间里就失去了所有视物的能力,只有投影幕发出蓝荧荧的光。
    画面开始播放,是他曾经录制过的、节目里剪切下来的,还有一些他让人剪辑下来的。
    他闭着眼,只听着声音在黑暗里想象秦思筝看见这些画面时的感觉,害怕、厌恶,无数种情绪拧在一起。
    “四哥。”
    陆羡青倏地睁开眼。
    屏幕上的秦思筝被他堵在布景边,无处可逃的冲他求饶,软软喊了声“四哥”,还胆大包天的伸手点在他的鼻尖上,然后抬头代替手指亲了一下。
    “别闹啊,晚上回去给你亲。”
    陆羡青眷恋又痴迷的看着屏幕上的少年,耳朵里交错产生的嗓音占据了他每一根神经,寸寸磨砺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四哥,我也喜欢你。”
    “对不起,我……要想想。”
    “……我戴给您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我这里有两个孔,是为了你扎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下贱?”
    曾经毫无底线的任由欺负,到现在含着眼泪的自轻自贱,从清亮活泼到哭音浓厚,是他亲手打碎了这段感情。
    陆羡青指尖扣着椅子扶手,实木坚硬,让他指甲都渗出血痕。
    “厌厌。”
    “厌厌……”
    他这辈子,无论做什么都是势在必得的,唯独在秦思筝身上,是一场又一场的豪,输了就倾家荡产、一无所有。
    陆羡青找到车钥匙下了楼,他平时出行有司机,再加上精神状况和夜盲症,何幸根本不敢让他开车,握住反向盘的时候他还有些陌生。
    他偏爱起步快的跑车,稍微点下油门就蹿了出去。
    天色较晚,路上没有什么人,陆羡青到秦思筝家楼下的时候只用了二十八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