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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长淮挑眉,斯斯文文一笑,几分匪气压不下去,“表叔,好几年不见,你愈加发福了。”
苏安闻言,没忍住抿嘴笑了笑。
贺长淮余光看到了他,伸手,“这位是?”
苏安站起身,轻轻握住了贺长淮的手,他受了些冷风,脸色被吹得微微泛粉,但仪态万千,“贺二爷好,我是叶苏安。”
“哦,”贺长淮的相貌棱角分明,眉飞入鬓,似笑非笑时的痞气和儒雅交织,杂糅成一股独特气质,“原来是叶老板,百闻不如一见。”
叶苏安浅浅一笑,白白净净得不像个生意人,“二爷过誉了。”
贺长淮不喜欢男人,但也不由多看他几眼。脸白生生,唇红艳艳,明眸善目,瞧着就像个十六七岁俏生生的少儿郎,“叶老板瞧起来真年轻。”
苏安抽出手,微弯柳眉柔情,“多谢二爷称赞。”
贺长淮是留洋回来的贵公子,思想新潮,着装时尚,但明显不爱看戏。
台上唱戏的过程,这位绅士体面的公子哥从西装外套里抽出一张报纸,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苏安觉得这少爷很有主见,怕是不好相与。
他垂眸端起水喝了一口,就是不知道这位皮囊底下还是不是本人了。
戏唱完了,叶苏安也带着人回到了戏园子。身边的春桃年龄还小,兴奋地跟在马车旁叽叽喳喳,“爷,演苏三那角儿唱得可真好,《玉堂春》这出戏我都听了百来遍了,刚刚还差点给听哭了。”
“可不是要哭?”叶苏安轻轻缓缓地叹了口气,怜悯,“大冷天的,都还在下着雪花呢。去外面唱个一句就得嗓子发颤,台上几个回去后,都得被冻得好好歇息两天。”
春桃讷讷,突然:“咦?爷,前头巷子里窝着一个尸体。”
叶苏安:“嗯?”
驾车的马夫长石沉默地跳下车,跑过去看了看又跑了回来,“爷,是个活人。”
车帘子被一只纤长玉手掀起,苏安露出半张白莹莹的侧脸,朝巷子口看去,凤眼之中怜悯,“可怜见的,长石,把人带着,先回戏园子里安置。”
长石长得威武高壮,听到叶苏安的话后就毫不犹豫地转身把那小乞儿抱了起来,只是不愿意抱到车内,“爷,他脏。”
叶苏安救人也只是做做样子,他笑了笑,“那就到你身边去,再给他披件厚衣裳。”
小乞儿的一双眼睛在乱发之中勉强睁开看了他一眼,又很快合上。
马车启程,身后不远处,贺二爷正和朋友驾马往自己府里走去。朋友也是一身洋派装扮,用马鞭指了指前面的车子,嘿嘿笑了两声:“二爷,瞧见没?那就是咱们晋城的脸面,易水楼的叶老板。”
贺二爷脖子上挂着烟灰色的羊绒围巾,绅士帽遮住倜傥眼帘,被逗笑了,“李连,你们晋城的脸面原来是个戏子。”
他笑起来的时候略有些嘲讽意味,痞气更深,靠衣服撑起来的文质彬彬几乎要被这种匪气彻底打败。贺二爷就是这样的一位特立独行的少爷,面上能装得多斯文就有多斯文,自诩是个风度翩翩的新青年绅士,实际上手里都是摸枪磨出来的厚实茧子。
李连摇摇头,指指脸,“二爷,什么叫脸面?脸好看得才叫脸面,我一个大男人,家里还有媳妇,瞧见叶老板的第一眼都觉得骨头要酥了。您今儿见到他就没有其他感觉?”
贺二爷漫不经心地从前面马车划过,帽檐落下了一层白雪,“可惜了,爷不玩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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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安回到戏园子的时候,有人来通报,说有贵客已经等了良久了。
苏安几乎不用问是谁,脑中就浮现了一个人影。他拾掇拾掇衣袖,侧头,眉眼俏丽,“长石,带着人去耳房去,让管家去和春堂请个大夫来。”
长石木讷应是:“是。”
叶苏安一路朝三进院里面走去,一进门,就听有一个人笑着道:“叶老板,舍得回来了?”
这人就是原主记忆里关系不错的商会会长江正荣。
“我有什么舍得不舍得的?”苏安轻轻啐道,“江会长,你可闭嘴吧。”
低低笑声传来,苏安也走到了江正荣的跟前,江正荣长了张略显阴柔的脸,这长相在当下环境看来可不够男子气概,但江正荣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硬是牢牢坐稳了晋城商会会长的地位。
江正荣瞧他进来,伸手握住了苏安的手,啧了一声:“瞧瞧,都冻成冰块了。”
苏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面色淡定地抽出了手,拿过一旁的靠枕垫在江正荣身后,“冤家,都不晓得垫个软枕吗?”江正荣是个跛了,左脚有恙,平时能坐着就绝不站着。
江正荣转了转眼珠子,他眼眸漆黑,嘴色淡极,整个人只让人觉得寡然无味,“叶老板,就为了等你这一下,我等了你两个钟头。”
叶苏安没忍住笑了,飞了江正荣一眼,“滚一边去吧。”
这一眼含着以往的功底,含媚带嗔,都能让人软了骨头。晋城人都说叶老板越老越有韵味,这句话说得可真是对得很。
江正荣又笑了起来,“快点,让人送上两个小菜,再配上一壶小酒,爷饭菜都没吃就来见了美人,这会饿得烧心。”
叶苏安不喜欢别人拿他容貌说事,特别是江正荣,明明顶着一张比他好不了多少的阴柔脸,却频频对着叶苏安口头戏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