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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士已经喃喃自语了半天了。
自从里梅把佐治椿让他带的话告诉术士之后,他就一直是这个状态,看得里梅都有点心惊肉跳。
这种隐隐有些失控的状态,他从来没在术士身上见到过。自打里梅认识这个人起,不管发生了任何事,他都总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就算是事情的发展不如他所愿,术士也很少表现出失控的样子,就仿佛他不知道‘挫败感’这三个字要怎么写一样。
里梅告诉他,佐治椿提起他时明确地在额头上画了一道痕,这说明佐治椿不是瞎猜的,而是确确实实知道里梅背后是谁,并点名要与他谈话。
按理来说佐治椿不可能见过术士,自从得到了加茂家长老的身体以后,一直以来他都十分谨慎,从没有不经伪装地出现在任何高专相关人员的面前。有关于他的情报不会是经由他人之口被佐治椿得到的,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
佐治椿很可能,亲眼见过术士,并且某种程度上对他了解很深,否则不会轻易将他与入侵高专的人联系到一起。
术士手中来回把玩着装有咒胎九相图其中之一的容器,默默思考着自己究竟是哪里露出过破绽。
就在他苦思冥想,不得其解时,里梅忽然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对了,虽然只有一眼,不过我看到佐治椿画下了一个图案。”
他伸出手,模仿着佐治椿那时候的动作,用咒力在空气中作画。
里梅对于自己的记忆里很有自信,只要是他想刻进脑子里的内容,他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一笔一划地描绘出那只眼睛,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不过他画得分毫不差。
眼眶,眼瞳,眼睫……一笔又一笔,随着他的动作,术士屏住了呼吸。
然而就在里梅想要落下最后一笔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指居然不听使唤了。
倒也不是说他的手指无法动弹,或者抽搐疼痛。只是当他想要继续‘画’这个动作时,一种莫名的力量控制住了他的手,让他无法继续下去。
“怎么回事?!”里梅失声低喊道。
他咬紧了牙关,想要让手指动起来。
“够了。”
术士出言打断了他:“不用勉强,我已经认出来了。这个咒纹,是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画出来的术式。”
也就是说,这个流泪的独眼符号就像是咒术师天生血脉中自带的术式一样,是其他人无论怎么模仿都不可能学会的特殊天赋。就比如加茂家的赤血操术,其他咒术师或许也能通过咒力操纵血液,但终究不会像加茂族人那样得心应手。更有甚者,五条家的六眼是任何人都无法模仿来的天赋,比起无下限术式还要更加稀有。
里梅向他所展示的这个未完成品,这世上还认识它的生物寥寥无几,而术士正好是其中一个。
“这是‘真理之眼’,是上古时期,由‘神明’创造的术式……”
说是神明,不过可能也就是血脉中的力量十分强大,能够驾驭超乎凡人想象的力量的生物。或许是咒灵,或许是神魔,又或许是人类本身。
有些强大生物的血脉随着时间流传下来,保存完好的那些,成为了如今强盛的咒术世家,而更多的血脉力量则是随着一代代的繁衍被稀释了,最终剩下的就只有几乎没有任何咒术天赋的普通人。
世家们对于血脉传承如此在意,并不是没有理由的。血脉异变的几率终究是过于渺小,那是上帝在造物时指尖遗落的一丝奇迹。更多的强者还是来源于强大血脉的结合,弱小的血脉只会混淆下一代的力量,久而久之让子孙后代泯然众人。
之前术士那么关注夏油杰与佐治椿,正是因为他认为他们就是那几率微小的‘奇迹’。变异的咒灵操术与神隐,这些都是千年不见一例的独特术式,是他极为渴望研究的东西。
可现在术士见到了这枚‘真理之眼’,他所以为的奇迹瞬间就崩塌了一半。
“真没想到,居然是它……”他再次呢喃出声。
里梅半天等不来他对‘真理之眼’的进一步说明,表情变得有些不耐烦。他挥挥手,散去了指尖的独眼图案:“他怎么了?”
他以为术士说的是佐治椿,而术士明知道这其中有误会,却也丝毫不解释。
他只是说:“看来的确有见它一面的必要。”
术士低垂着头,手里轻轻磨硰着装有咒胎的容器表面。
真理之眼,与神隐的运作方式相似,但强度却截然不同。如果说神隐是将某个物品‘藏’了起来,那么真理之眼就能够将这件物品存在着的‘概念’本身抹除。
那是无法靠血缘传承的术式,甚至不会随即出现在某个人身上。想要获得这个术式,必须要靠传承,即上一个拥有此术士的人,亲手将术式交给下一个使用者。而剥离术式的代价,就是死亡。
正是因为这种极端的传承方式,真理之眼的强度几乎从古至今都不曾被削弱过。虽然持有这个术式的人很少,不过一旦出现,就一定是超出世俗概念的强者。
术士曾有幸见到过一名使用真理之眼的人,那人自称卖药郎,走遍日本境内的山川湖海,四处解决常人所无法对付的强大咒灵。然而那个惊才绝艳的药郎不知何时消失在了历史的舞台上,自那之后数百年,他再也没能见到使用这个术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