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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兼则是见过大世面的,眼看着一只活鸭,也没甚么大惊小怪,攘起自己的衣袖,将衣摆撩起来掖在衣带里,随即想了想,弯下腰来,对小包子杨广说:“儿子,你先出去顽一会子,还未食早膳罢,去吃几口点心。”
小包子杨广听出来了,杨兼这是要支开自己,他心中狐疑,不知甚么事情需要支开自己。杨广天生多了一个心窍,善于心机算计,当即不动声色,脸上还是挂着甜甜的,乖巧的笑容,使劲点了点头:“嗯嗯!窝去粗早膳了!”
小包子说着,听话的跑开,小短腿颠颠颠的迈着小碎步离开了膳房。
小包子离开膳房之后,并没有跑远,圆溜溜的猫眼一眯,转了一圈,立刻折返回来,放轻了脚步,当真好似一只小猫咪,又跑回了膳房来,躲在暗处,踩着木柴垛子,两只小手扒着膳房角落的室户,露出一半眼睛,往里面偷偷的看。
其实杨广想多了,杨兼遣走他,并非要做甚么见不得人之事,而是准备——宰杀。
在众人眼中,小包子杨广堪堪四五岁,还是个标准的小娃儿,怎么能见到宰杀这等血腥的场面儿呢?
杨兼把便宜儿子支走,这才准备开始理膳。衣袖推到手肘以上,露出修长纤细的手臂,杨兼的肤色略白,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看起来像是个翩翩公子哥儿,毫无威胁力。
杨兼从仆役手中接过“嘎嘎”乱叫的活鸭,左手桎梏活鸭,两三下便将扑腾的欢实的活鸭止住,右手“刺啦”一声,从灶台上抽出一把光亮的宰刀。
宇文会抱臂靠着膳房的门板,真不是他看不起杨兼,就杨兼这文质彬彬的模样儿,还想要宰鸭?屠夫他见得多了,从未见过杨兼这样斯文的……屠夫。
不等宇文会嘲讽完毕,就见杨兼动作干脆利索,食指和大拇指压住鸭脖子,将鸭脖绷紧,右手的刀刃轻轻一划,手法之稳,快准稳的直接切断鸭子的食管和气管。
“呲——”
杨兼事先准备了一个血盆,里面放了一些清水和食盐,干脆利索的宰杀之后,立刻将鸭子托起来,随即是滴滴答答的响声,鸭血顺着不大的宰杀开口,哗啦啦的喷进血盆中。
宇文会当场愣住,看这手法,鸭脖上的刀口很小,一点儿也不起眼,却十足的干脆利索,一刀切断食管与气管,毫不脱离带水,宇文会下意识的抬起手掌,也不知为何,捂住了自己的脖颈,只觉得大夏日的,脖颈有点发凉。
何止是宇文会,杨瓒也当场愣住,和宇文会简直是同款动作,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杨兼面色平静,将鸭血控干,然后将宰杀好的鸭子放在一面儿,拿来一条干净的手帕,擦了擦自己沾染了鸭血的手掌。
杨兼的手掌偏白,鸭血鲜艳,染在手指上,好似最明艳的胭脂,血迹从修长有力的手指蹭到洁白的帕子上,一股子浓烈的病娇之感扑面而来,令宇文会又打了一个抖。
杨兼擦了擦手,一抬头,正巧看到三弟杨瓒与宇文会用同款“目瞪狗呆”表情盯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杨兼不知他们在看甚么,还以为他们对鸭血感兴趣。
南北朝时期已经出现鸭血了,但是鸭血并非是食材,而是记录在药典之中,算是一种治病的药材,基本没有人入膳。
杨兼一面擦手,一面好心的解释说:“盆子里放了一些清水和散盐,如果不放盐,鸭血会很容易凝固。鲜鸭血食起来鲜嫩丝滑,宇文大将军要不要带一些鸭血回去,尝尝鲜?”
“不、不不不必了!”宇文会一口拒绝。
杨兼也没有强求,说实在的,鸭血可是杨兼的心头好,尤其是自己做的鸭血,干净卫生,口感还鲜嫩,是外面儿卖的那些鸭血比不得的,只有这么一盆鸭血,杨兼还想留下来独食,便对膳夫说:“把鸭血先端下去储藏起来。”
“是,少郎主。”膳夫们赶紧依言把鸭血的盆子擎走。
杨兼宰杀完毕,手法干脆利索的去毛、净膛、充气、打钩,将收拾妥当的鸭子挂上钩子,拎着钩子,准备给鸭胚烫皮。北京烤鸭以外皮枣红酥脆闻名,这秘诀就在上色和烫皮上,先用热水浇鸭子,然后立刻浇上四五遍“糖水”,使鸭子热胀冷缩,肉质更加紧致。
糖水亦是有讲究的,饴糖最好,如今是夏日,考虑到湿度的缘故,糖水的比例不用太稀。倘或是正宗的挂炉烤鸭,为了让外皮酥脆更容易烤制,除了糖水比例之外,其实还要加入大红浙醋,大红浙醋便是广州茶点中的香醋,略微发酸,后劲回甘,又十足清爽。加入大红浙醋的挂炉烤鸭,烤制的时候外皮更容易酥脆,而且光洁油亮。
不过如今眼下杨兼手头并没有大红浙醋这种食醋,想要自己酿造又要一段时日,今日只能作罢。
上色之后还要晾胚,需要挂在通风,且无直接日照之处晾干,鸭子表皮不能出油,条件也十足的严苛,趁着晾胚的过程,杨兼便着手开始和面,做一些烤鸭的荷叶饼薄饼,还要准备卷饼的蘸料甜面酱等等,忙的一刻也闲不住。
宇文会是来“刺探敌情”的,没成想真的看到堂堂隋国公世子下厨理膳,那动作老道又熟练,看的是眼花缭乱。
小包子杨广一直扒在室户上偷看,看了好一会子,并未发现太多端倪,这时候杨兼新收的小仆玉米从外面走进膳房,手里拿着一些奇奇怪怪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