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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昭昭不自觉略垫了垫脚尖儿,抬起手,手指尖轻轻触碰着顾淮的额头。
    阿罗怙是个大高个,高义公主也不算矮,她从小又爱骑马跑动,本就比旁的女子身量更高一些,可半月前她见顾淮时,顾淮好像比现在矮上半寸,她的头顶还到顾淮的耳垂处。看着顾淮说话时,也不必这般费力仰头。
    这才短短半月不见,她怎么就会比顾淮又矮了半寸?
    耳垂。
    昭昭不由看过去,却见顾淮的耳朵从耳垂到耳尖都泛着红,大约是此刻离得太近,她才发现顾淮右耳耳尖上有一颗小小的痣。
    那痣是浅褐色的,小小一颗,分外明显。
    “主子,天色不早了,咱们真的该告辞了!”子桑羽偏过头,重重出声提醒道。
    昭昭回过神来,才发觉她的手还在顾淮额上,二人离得太近,她的目光稍微偏移一点儿,就能看见顾淮又长又密的睫毛,还有他的眼睛。
    她心中一动,忙将手放下,后退一步道:“咳咳,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朝前走了两步,方才想起还有事没有交待,又停下冲着一动不动的顾淮说道:“对了后日我就会启程出发前往并州,顾世子若是考虑好了愿意去,未时三刻,咱们就在城外十里亭处碰头。”
    “告辞。”
    出了顾家别院的大门,昭昭方才松了一口气。
    子桑羽却忍不住开始唠叨,“主子,他毕竟是个男子……”
    子桑羽话音一顿,觉着自己这话说的不妥当,对方是男子,昭昭是女子,男女之间,总是女子会吃亏些,可刚刚是昭昭主动碰的顾淮,这话他又说不出口。一时也不知是昭昭还是顾淮吃了亏。
    昭昭堵上了耳朵,“我明白,我方才就是想比划比划我两的身高,不是有意轻薄他。”
    “你不觉着他真的长高了吗?”
    “同阿羽你都不相上下了。”
    阿罗部的男儿或许是因为天生爱吃牛羊肉,又从小习武,身形高大,肩宽背厚。
    她也是方才才发现,就算顾淮身形单薄,她在顾淮身前,竟也能被完全笼罩。
    子桑羽:“……”
    连昭昭自己都觉着是她轻薄了顾淮。
    罢了,他还能怎么劝,实在劝不动。
    想着接下来,很有可能还要与顾淮同行湖州,子桑羽只觉着头疼。
    *
    飞廉小心翼翼走到顾淮身边,努力地压下了嘴角地偷笑,“主子,天眼见着就黑了,郡主想必也已经安全回府,您还是回房进屋吧。”
    他方才瞧见了自家主子被‘轻薄’的全过程,忍不住想,名动长安的绝世舞姬因着爱慕他家主子,亲自相邀,献上那一曲千金的舞,他主子都丝毫不见心动。
    方才郡主那一瞬间不经意的触碰,怎么就能叫人红了耳尖呢?
    顾淮回过身看向他,院子里才刚点灯,昏黄灯光为他投下一层温润的光芒,也掩盖住了他泛红耳尖。
    飞廉提着灯笼走在他身边,促狭道:“主子,郡主说的没错,您好像是长高了些,奴才这就让人连夜赶制几套合身的衣裳,好收拾行李。”
    “我说过我要出远门吗?”顾淮轻轻瞥了他一眼,抬脚朝书房走去。
    飞廉忙跟上,“是属下多事了,既如此,奴才明早就去隔壁同贺岚传话,说您不去,免得让郡主苦等。”
    顾淮嘴角含笑,看向他,“我说了我不去吗?”
    飞廉,“……”
    片刻后,飞廉终于讨饶,“属下不该拿您取笑。”他心里琢磨着,主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去呢,还是不去呢?
    顾淮依旧看着他,似笑非笑。
    飞廉反应过来,“属下不该拿郡主取笑。”
    顾淮这才若有似无的应了一声,不再搭理他。
    顾淮已然坐在书桌前,书桌上还摆放着昭昭来前,他正在看的那页书。
    他翻动了两页,方才开口,“禹州那边如何了?”
    飞廉收起了心中的小心思,正色道:“二老爷那边似已经被说动,不过二老爷向来小心谨慎,就算他上书奏请皇上回长安,也是三个月后的事情了。”
    三个月后,朝廷会选调各州府出众官员回长安述职,优秀者将会调回长安任职。
    宁做长安九品官,不做外放三品刺史。
    三个月,九十多天,可真是漫长的一段时间。
    待在这长安城里,一日比一年还要长。
    顾淮眉间的那一点儿蹙意消解,“你去让人准备几套合身衣袍。”他这半月来,身量是往上蹿了半寸。
    “啊?”飞廉反应过来,“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他飞快地跑出书房,心中嘀咕着,先前还在同郡主说要好好考虑呢,结果这才考虑了不到一刻钟就做了决定,可真是深思熟虑呢。
    *
    “你要去湖州?”顾贵妃皱眉道。
    这些孩子,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去湖州。
    她想也没想,便拒绝道:“不许去。”
    四皇子赵成义看向他母亲,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母妃,您为何不准儿臣前去湖州?”
    赵成义肖像其母顾贵妃,男生女相,却因为从小性子淡漠高傲,从来对谁都是冷淡的一副脸色,但对顾贵妃却从来都尊重。
    顾贵妃对亲子时常有种无奈感,她道:“你是一国皇子,千金之躯,坐不垂堂,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明白?”
    “你若是在湖州出了事……”
    赵成义手捏紧成了拳,“儿臣有禁军护着怎会出事,连阿罗昭昭都能去湖州,儿臣为什么不可以?”
    “儿臣也想立功,能在父皇面前得赏。”
    顾贵妃目色一冷,“她去湖州和你又有什么干系?”
    赵成义那双肖似其母的桃花眼,眼中满是愤怒,“您宁愿看重阿罗昭昭一个外姓女,都不愿帮儿臣?”
    “儿臣是您亲生的吗?”
    他的母亲,皇上最爱的女人,甚至连朝中诸事都能插手干涉,可他呢?顾贵妃的儿子,堂堂的四皇子,不得父亲疼爱,甚至母亲也对他不上心。
    三皇子犯了那么多错的一个蠢货,如今被父皇爱护着,怎么看都比他更得宠爱。
    凭什么,凭什么会这样?
    如今连一个阿罗昭昭,他都快要比不过。
    那东宫之位,他又凭什么能争得到呢?
    殿中宫人慌忙间跪倒了一片。
    莲心忙走到顾贵妃身后支撑她,“四殿下,您这话可不是伤娘娘的心吗?”
    顾贵妃心凉了片刻,却不曾动怒,她缓步走到赵成义跟前,静静地凝望着他。
    赵成义自知自己说错了话,可此刻愤怒已经填满了他的脑海,他梗着脖子就是不愿开口道歉。
    殿中一时寂静。
    片刻之后,顾贵妃无力道:“你是怪本宫不帮你?”
    养了快二十年的儿子,到底为何不像她。
    是因高高在上的权力,总会污了人的双眼,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
    顾贵妃眼中有些温热,她闭了双眼,转身不看他,轻声道:“好,你去,本宫会为你向皇上请命。”
    莲心这下急了,“娘娘,湖州多危险,四殿下不能去呀……”
    赵成义咬咬牙,低头道了一声谢母妃成全,竟拂袖而去。
    顾贵妃身形一晃,跌坐在一旁的罗汉床上。莲心忙去扶住她,“娘娘,您别动怒,四殿下年岁小不懂事,一时意气上头,您不要因他伤了自己。”
    顾贵妃疲倦的摆了摆手,“是本宫没教好。”
    “他怎么就不明白,他是我儿子,难道我会害了他,不帮他?”
    顾贵妃长长一声叹息,“罢了,他去也好,让他磨砺一番心性,也好知道不是生在天家,那东宫就是那般好住的。”
    外头又有宫人前来传话,“娘娘,世子爷让人送了信来。”
    顾贵妃松缓了一瞬,拆了信看过,却又忍不住皱了眉头。
    “阿晏这孩子……”
    莲心忙问:“娘娘,世子出了何事?”
    顾贵妃将信倒扣在小几上,冷着一张脸:“本宫看这些孩子,一个两个都是翅膀硬了,天高路远,想要自己出去闯一闯。”
    她刚被赵成义伤了一回心,此刻看见顾淮心中所写想离开长安,与阿罗昭昭一同前往湖州,心中更不是滋味。
    儿子是亲生的,侄子也是自小在她跟前长大。
    如今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不再愿意做
    可她素来是个心智坚强之人。
    心中悲戚逐渐淡去,忍不住想,“罢了,本宫如今是管不住他们了,他们爱做什么便做什么。”
    “让人去查,到底是谁将在他面前挑拨。”
    莲心忙道:“是。”她也恨那背后之人,心肠何其歹毒,竟挑拨娘娘和四殿下母子离心。
    顾贵妃养神片刻,方又道:“还有,让人去趟郡主府,与昭昭说一声,本宫希望她能在危险时……”
    *
    “主子,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子桑采轻点了两回,这次去往湖州的行李从简从精,能带上的东西一定是要能用上的,多余的东西一概不带。
    “嗯,收拾好就行。”
    “对了干粮多准备,衣裳少带两件也无事。”昭昭想了想又道。
    子桑采没精打采的点头,“主子,你真不带着婢子去吗?那谁伺候你?”
    昭昭朝她一笑,“出门在外一切从简,难不成没了你我就不能穿衣吃饭了吗?”
    昭昭自是有考量,此番前去湖州是随遣使一同,她能带上的人手必定要极其得用,阿采从小骑马射箭皆平平,保护自己都成问题,她也不想让阿采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