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听了我的话之后，甘露的神情才缓缓的缓和下来。
    她转头朝着我点头，“你说得对，人总应该让别人做一次决定的，毕竟最重要的事情已经自己决定了，其他的事情都无关紧要，对吧？”
    “对。”我点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番话真的对甘露有用。
    总之后面的时间里面，甘露的情绪一直都显得十分平和，没有半点难过得快要死去的样子。
    很快，甘爸的尸体被推进了火化炉，又很快的被推出来，只剩下一堆灰烬。
    其中大一点的骨头并不能完全的烧成粉末，所以需要亲人用锤子敲碎，这样才能塞进骨灰盒里面。
    工作人员便询问谁是家属，让家属动手。
    按照规矩来说，应该是长女长子动手的。
    可在我接过锤子之前，甘露拦在了我面前，眼神中带着恳求，“让我来吧，我来吧。”
    “那好吧。”我点头，退到了旁边。
    甘露紧紧握着那个小锤子，每一下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很是费劲的样子。
    等到骨灰都被装好了，她将锤子交还给工作人员，朝着我挤出一个微笑来。
    轻声问我，“这也算是我为甘爸做的决定吧？”
    “恩，算。”我点头。
    抱着骨灰盒，我们开车回到市区，此时已经是晚上了。
    而我们一行人都没有吃饭，只有小树叶吃了一点奶粉，正在襁褓里面睡着。
    “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吧。”我提议道。
    哪怕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也应该吃饭才行。
    否则把自己累垮了，还怎么把甘爸给带回京市去啊。
    可甘露却说没胃口，双手紧紧抱着骨灰盒，“我不饿，你们去吃吧，有点累了，想回房间去休息。”
    虽然她的样子的确是疲倦得不行，可我们谁不是呢？
    哪怕是还在上幼儿园的小星，也已经敏锐的察觉出了空气中的悲伤感。
    这一路上都低着头看口袋里面的巧克力，捏得都划开了，在包装袋里面像是水一样流动，却舍不得扔掉。
    “去吃一点吧，随便吃一点，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我说道。
    可甘露仍旧摇头，“不了，我不想吃，你们去就是了。”
    我本来还打算再劝，刘律师就站出来揽住甘露的肩膀，“没关系，我们点外卖就可以了，你们去吃吧，我去陪着甘露。”
    有人照顾甘露，我就放心多了。
    点点头，这才和霍停归离开去吃饭。
    说实在的，其实也没什么胃口。
    送上来的意面只是吃了两口，就再也吃不下了。
    拿着叉子坐在位置上，眼神有点放空。
    不知道过了多久，霍停归将满满一盘切好的牛排递到我面前，温柔的问我，“还在想甘爸的事情吗？别想了，先吃饭吧。”
    我嗯了一声，叉子在满盘子的牛排里插来插去，可就是一块儿都没有插上。
    这一天憋闷下来的情绪，忽然就因为吃不上的牛排而崩溃了。
    眼泪吧嗒吧嗒的往盘子里面掉，哽咽着询问霍停归，“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是我这么倒霉，才找到自己的爸爸没多久，就要永远的分开了，为什么老天爷这么对我？”
    “没关系，还有我。”霍停归越过桌子拍我的肩膀，将牛排递到我嘴边，“甘爸没有陪你走完的路，我陪着你走，好吗？”
    “我以后再也没有爸爸了，霍停归，没有了，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亲人，都没有了。”我仍旧情绪很崩溃。
    可霍停归却纠正我的话，“还有的，我是你的亲人，小星是，小树叶也是，还有甘露，你们哪怕没有血缘，也是最好最好的亲人，知道吗？”
    在那个异国的餐厅里面，嚎啕大哭的我，耐心安慰的霍停归，以及旁边茫然无措的小星和小树叶，都引来了无数用餐者的注视。
    虽然语言不通，可他们还是感觉到我是有什么特别悲伤的事情。
    在我哭得差不多的时候，侍者就送上来一个小蛋糕，说是那些客人送给我的，希望甜甜的东西可以让我的心情好一点。
    我听到这句话，眼泪又不禁掉了下来。
    等走到酒店房间门口的时候，眼睛已经肿得像是核桃似的。
    霍停归说去前台帮我要冰袋冷敷，让我自己先带着孩子回房间去。
    我嗯了一声，拿着房卡准备刷卡进屋，这才发现隔壁甘露那个房间的门并没有关严实，而且里面还传来嗡嗡嗡的声音。
    像是什么机器在运转的样子。
    怀着好奇，我轻轻推开了房门，走进去，发现甘露已经在床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明显的泪痕，表情委屈巴巴的。
    想必回来之后，又因为甘爸的事情痛苦了一场吧？
    正想着，刘律师就端着一盆绿油油的东西从厨房里面走了出来。
    看见我吓了一跳。
    继而又赶紧看向床上的甘露，确定没醒过来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少奶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刚想要给你打电话呢。”刘律师说道。
    我没回答，只是指着那盆东西询问，“这是什么啊？”
    “菠菜汁啊，我用料理机打的。”刘律师回答。
    大晚上的，好端端的干嘛打菠菜汁啊？
    还没有等我继续往下问，刘律师就自己开口解释了，“露露回来之后什么都不肯吃，我也担心，后来看见他盯着早上吃面的碗筷发呆，我想，他一定是想甘爸了，所以，我想再做一次甘爸做的那个蔬菜面给他吃。”
    见不到爸爸了，但是还能吃到和爸爸味道一样的蔬菜面，也是一种安慰吧？
    我的心中都不禁感动起来。
    能遇到刘律师这样好的男人，甘露真的很幸福。
    “你是不是不会后面的步骤了，所以打算打电话问我？”我问道。
    刘律师点头，“虽然我录像来着，但是现在不敢打开，怕甘露听到声音会更难过。”
    我挽起袖子，“那就我来帮着做吧，我会做，我教你。”
    哪怕这个世界上没有甘爸这个人了，也还有很多甘爸留下的痕迹和记忆。
    只要我们还有这些，甘爸就从来没有离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