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霜师妹正在给他送温暖呢。”还是她一手促成的。
这哪里是送温暖,这简直是送命。
罗不息眼神有些复杂:“这就是原著的剧情,这一段独处的戏份还挺重要,你去凑什么热闹。”
褚珀拎着他的领子,“那你告诉我,秦如霜和他修成正果了吗?”
“怎么可能,还有楚风呢,这只是年少时无疾而终的初……”他话没说完,褚珀拍开他,一刀劈开禁制,御空呼啸而去。
罗不息望着她的背影,他千阻万阻都没能阻挡住秦如霜和男主相遇,今天的楚风依然这么不争气。
就不知道她能不能带来一丝变数了。
楚风被破空声惊起,不明就里地追至半空,回头冲哭丧着脸的罗不息喊道:“你们怎么回事!回来再跟你算账。”
他赶在褚珀触动护山大阵前追上她,将人带出擎苍峰,也不知道他们二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褚师姐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表情难看,睨他一眼问道:“你是喜欢霜师妹的吧?”
楚风一下脸色通红,抓耳挠腮地手脚都不知道如何摆。
褚珀拍拍他的肩,“那你可要把她看好了,可千万别被旁人拐走了。”
楚风定了定神,坚定道:“绝对不会。”
你最好说到做到,原著里就被抢走了,褚珀十分忧虑,楚风不好意思道:“今夜地灵腾空,我已经约了霜……”他话还没说完,褚师姐已经一道流光远去。
褚珀坐在勾星刀上仓促地给秦如霜传讯,问她在哪,收到回信,便火急火燎地冲向山林间那座避风亭。
早知道宴月亭是这样“人若负我,我必杀之”的极端性格,褚珀绝不会把秦如霜往他身边推。
不过她也并不想就此给宴月亭定罪,毕竟,在后山试炼中他并没有按照原著杀了她。他的“阴狠毒辣”,她现在都只是听说罢了,听同桌说,听旁白说,听罗不息说。
不论如何,还是先去把秦如霜摘出来再说。
山间避风亭里,两个人本来都打算走了,收到她的信息只好又坐回去等她。
秦如霜提醒宴月亭,“正好啊,趁着这个机会和小师姐和好吧,她成天记挂着你的伤,简直比关心自己还关心你。”
宴月亭低垂着眼眸,也看不出在想什么,低低地应了一声。
斜阳西坠,金灿灿的霞光铺在升起的山雾上,穿透云雾的那道光急如星火,砸入亭中,把秦如霜吓了一跳,“小师姐,你这么急躁做什么?”
褚珀一落地,飞快收回勾星刀:“我看天色晚了,来送你回穿风谷。”
“送我?”秦如霜眨着眼睛,来回扫过两人,“我才不要你送,别瞧不起医修,再说了,今夜……”她顿了顿,神色有些不自然,“我才不回穿风谷。”
秦如霜说着脚下轻轻一点,掠出避风亭,“懒得管你们,我先走了,你们也赶紧走。”
她御空行出一段距离,才想起来,大喊道:“对了,小师姐,宴师弟身体好得很,你且放心吧。”
她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山林间久久回荡。
褚珀:“……”这简直是现场演绎何为“我为姐妹两肋插刀,姐妹回头插丨我两刀”,坑爹啊!褚珀抬脚想追。
身后传来一声轻唤:“小师姐。”
褚珀跨在木栏的脚一顿,默默缩回来站好,终于回眸看向他,眼神中带着询问。
宴月亭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见她想走,就喊了一声,她果然停下了——她是真的心软。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还是褚珀忍不住先行开口道:“宴师弟……你若是不想把离雀羽戴在头上,也必须要随身带着,等寒气除尽,你……直接丢了就行。”
宴月亭的眼神微微一漾,“我可以戴吗?”
褚珀一脸莫名,“为什么不可以?你想戴就戴,不想戴就揣在怀里。”
宴月亭舒展开的眉宇间带着几分雀跃,“好,谢谢小师姐。”
褚珀神情有些复杂,她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跟他相处,不能太过简单粗暴地推开他,得拿捏好分寸,慢慢来。
“小师姐以后还是别叫秦师姐来给我检查身体了。”宴月亭说完,生怕她误会似的,又急忙补充,“若是被她察觉我身上的勾星刀伤,恐怕对小师姐不太好。”
褚珀眼睛微微睁大,这是什么以德报怨的活菩萨。
罗不息说得对,宴月亭的人设真的好割裂,好矛盾。
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褚珀确实心软了,“那……你要好好带着离雀羽。”
宴月亭听话点头:“我听小师姐的,我会戴的。”
他这个样子看上去也太乖巧了点,连她这个知道真相,还听得到旁白音的人,有时候都会不由自主被他的表象所蒙骗,她师父会栽在他身上,当真不冤。
褚珀都有一种想踮起脚摸摸他头的冲动,当然,还是被自己的理智压制住了,“等过两日,我再去找温师兄要几瓶秋玉膏给你。”
宴月亭皱起眉,“不劳烦小师姐,我不需……”
“我觉得你需要。”褚珀不容他拒绝,“你的伤早点好了,我也能少一个顾虑。”
宴月亭沉默片刻,听话应好。
褚珀觉得他就像一只流浪动物,偶尔被人投食,然后就开始心生期待,当得知投食的人并不想把它抱回家时,或者被抱回家了,转眼又将它丢出来,就会愤怒失望,走向极端。
一支离雀羽,就能把他哄骗到手,这得多缺爱啊。
赤红的尾羽递到眼前,褚珀下意识接住。宴月亭微微俯身,垂下头,长发从肩上滑落,正好落在她手心里,柔软而微凉。
褚珀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你自己没有手么?”她小声嘟囔,抬手将离雀羽插进他头顶发髻。
宴月亭直起身,轻快道:“有劳小师姐。”
这么简单就开心了,也太好哄了。
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原来的小师姐吗?
“你别和她一样……”褚珀在心里默念着这几个字。
被宴月亭猜出她不是本人,也许,不全是坏处。至少,现在站在他面前,褚珀竟有种卸下重担的感觉,不用再时不时一个激灵,提醒自己要保持人设。
她穿进这具身体里,在师父、大师兄、二师姐,在所有人眼里,她都必须要是那个“褚珀”。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建立在她是“褚珀”的前提上,就如雾中花水中月一般,不知何时,就会因为真相暴露而崩塌。
从宴月亭态度的转变来看,比起那个小师姐,他现在对她应该是没有恶意的。
那日他问起是不是专程来和他划清界限的,褚珀并没有直接回答,还有转圜余地。她还可以把自己从死亡路线上揪回来!
大不了祭出渣男经典语录:是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既然不允许人负你,那便等着你来负我好了。
身为男主,宴月亭早晚要离开巽风派,不是因为她,也会有别的原因促使他离开,到时候就是他自己离开的,可不是她推开他的。
褚珀想通这其中关窍,深觉自己的脑瓜子简直聪明伶俐。
宴月亭见她表情变来变去,大约猜到她心中所想多半是与自己有关,没有开口打扰她。直到满山鸟雀全都落回枝头,高空的仙鹤也长唳一声,翩翩落地。
他略微侧了头,低声道:“小师姐。”
褚珀茫然地抬头看他,宴月亭眼中带了点笑,“地灵要腾空了。”
他话音未落,大地深处传来一声似鲸非鲸的长啸,悠远而空灵,撞得人整个灵魂都为之一颤,脚下隆隆地震动起来,只见夕阳斜晖中,山雾如海浪翻涌澎湃,一抹庞大的影子从大地上浮出。
它大得叫人根本看不明白是个什么东西。
那虚幻的影子逼到近前,褚珀下意识后退一步,左肩正好抵在宴月亭手臂上,只是停顿这么须臾,虚影已经一把拢住她,将他们两个人都纳入了身体之内。
五感六识在这一刻似乎和它连通到了一起,褚珀陡然从另一个角度感知天地,所有的一切刹那间都变得异常渺小,天不再高,地不再广,莽莽山林像一盆小盆栽,而散落在山间的人,渺小不如一粒尘埃。
但它栖身于这片大地,细微处亦能感知到青芽破土,繁花吐信,落叶坠地,寒霜爬枝。草木枯荣,四季在它的身体里更迭。
褚珀觉得她好像悟到了何为“天时循环,枯荣有序”。
她的神识不知被谁轻轻撞了一下,就像被小猫爪子挠了一把,传来一股若有似无的,想要抓住她的希冀,但那感觉很轻微,忽而就消散了,就像是个错觉。
巨大的尾巴从地面掀起,却只卷起一缕轻柔的风,它终于完全脱离大地,化而为鸟,扶摇直上,冲向浩瀚的夜空。
暮色沉在四周,褚珀的神识落回自己身体里,一时间还有些懵。
她想起来了,绵延千里的岱山,并不是一座山脉,而是上古鲲鹏的遗骨。
“小师姐。”
褚珀被他唤醒,手心里传来些微挣扎的力道,她垂下头,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紧紧拽住了他的手指,几乎半靠在他怀里。
宴月亭已经僵硬成一座人形木雕,宛如一个被恶霸吃豆腐却不敢反抗的娇姑娘。
“呃……抱歉。”褚珀倏地松开他,让开两步。
宴月亭蜷手缩进袖袍内,捻了捻指尖残留的温热。
褚珀尴尬地要死,急躁地纵身跳上木栏,抛出勾星刀,飞快道:“宴师弟,我要去找大师兄补课,就先走了。”
她还没来得及跳上刀,被宴月亭眼疾手快地扑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腰,褚珀整个人几乎是被他从栏杆上提下来。
她震惊地抬眸看向他,“你做什么?”
宴月亭咳了一声,慌慌忙忙将她放到地上,“小师姐,岱山上空灵潮暴丨乱,不能御空。”
鲲鹏遁入辽远的夜空,地灵卷起的灵潮在岱山上空呜呜回旋,碰撞出瑰丽的奇景,灵压扑下来,形成呼啸狂风,在这种情况下,要是谁有胆子御空而行,恐怕不出片刻就会被横冲直撞的灵潮,撕扯得四分五裂。
褚珀心有余悸地收回勾星刀,“我把这个给忘了。”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关于这个常识的记忆。
她的记忆本来就零零碎碎的,很多时候只有被触动了,才会跟着浮出相应的记忆,一些过于无关紧要的,原主就没挂在心上的东西,她自然也就想不起。
夜色深了,荒野里鸟兽虫鸣都被这庞然大物吓得噤若寒蝉,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是群山间一座小小野亭。
“所以早课的时候,温师兄说,地灵腾空,学宫放假三日,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吧?”
岱山地界辽阔,各内门都有独立的疆域,平时飞来飞去,不觉得多远,要是不能御空,徒步上学,那可就远了。
宴月亭抿着唇点点头。
“那你怎么不早说!”褚珀简直无语,“还磨磨蹭蹭的。”她当时本来都打算和秦如霜一起走了,就是突然被他喊住才耽误了时辰。难怪秦如霜叫他们赶紧走。
臭东西,绝对是故意的!
她天天被旁白恐吓,今天又被罗不息吓一道,都快得受害妄想症了,此时整个神经都紧绷起来,宴月亭故意留下她,是要做什么?
这里荒山野岭,灵流暴丨乱,万籁寂静,简直是杀人埋尸的绝佳场所。褚珀想到罗不息说“这些人,都死了。”时候的表情,往后退了一步。
宴月亭歉疚道:“对不起,小师姐,我以为你知道。”
褚珀脱口道:“我知道个屁,你明明已经知……”她蓦地闭上嘴巴,看了看宴月亭的神色,退到避风亭角落坐下,“算了,等天亮再说。”
宴月亭踌躇不安,“小师姐若是不想跟我待在一起,那我去别处。”
“我没有不想和你待一起。”褚珀嘀咕,“这里只有这么一个亭子,你能去哪里?你们怎么找到这么个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