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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似金非金重于金

      房中布置简朴。
    众人入内,已是颇挤,而更里边则隔着一道帘子。
    药味从内中传出,众人只觉苦涩之余,又带清香之味,立时精神一震。
    “这是什么药?”
    “只是一嗅,就即精神十足。”
    一群老医师,只才入内,嗅得一缕药香,纷纷评论。
    相府里的少爷小姐,大都不悦,纷纷皱眉,但碍于规矩,更因为长辈在此,都极为收敛,并未显露平日里的骄纵之气。
    秦先羽微微闭眼,暗自道:“有提神醒脑之效。”
    而在这时,几位老医师又低声议论。
    “按老夫看来,相爷乃是伤了神。”一个老者说道:“就像是常人劳作,数日不眠不休一样,精神萎靡,疲惫不堪。但相爷的情况,怕要严重百倍,好在之前曾有药物吊着,得以续命。”
    “我看也是如此。”另外一个则道:“相爷身体并无大碍,只是精神萎靡,昏迷不醒,导致血气不畅,渐渐郁结,但这都还不严重。真正的病因,还是精神难振,神智不醒,若是得以醒来,加以调养便可。”
    “你这是废话,若能醒来,还会有这般惊险境地?”
    “我曾开出一帖养神的药方,给相爷服下后,却是杯水车薪,看不出好转。但老夫相信,必然是有用处的,只是见效甚微。”
    但凡痴迷之人,总会神神叨叨。
    这几个老医师,醉心医学多年,如此失态倒也属常理。
    秦先羽暗自道:“庆元府的这几个名医,比之于丰行府的几个,看来心性倒要更好一些。不过丰行府也有几位是较为不错的,比如严大夫为人便是不错,声望也好,像那个姓李的大夫,终究还是少数。”
    “吵什么吵?”
    内中出来一人,面有不悦。
    这人五十来岁,颚下一缕黑须,面色有些难看。
    众人看他面色,心中俱是一跳。
    “陶御医,你这药苦味之余,还有清香,闻了就是精神大振,不知是什么药方?内中有几位药材?”
    那头发花白的老者却是不觉,他醉心医学,凡事只从药理病症上来看,哪里会注意什么脸色,只是自顾自说道:“这一帖药简直非凡,再是精神萎靡,只怕也药到病除。我想相爷此时该是醒来了罢?”
    陶御医脸色愈发难看,片刻后,终有缓和,也许是看出这老者并非存心挖苦,而是从道理上推测而已。他叹道:“我本也以为这一帖药下去,当是药到病除,可惜……”
    “什么?难道没能治好?”
    那老者面露愕然。
    秦先羽心道:“只看这位陶御医面色不好,就能察觉,恐怕在场就您老人家看不出来了。不过也怪,凭借这药味来看,这帖药确实不凡,应当能够使人精神大振才是,怎么还未见效?不过,毕竟没有见到药方,也没有见到药材,光凭药味,难以猜测出什么来。”
    “老夫白尧行医数十年,未曾见过这种疾病,也未曾见过这等好药。”那头发花白的老者叹道:“本以为这一帖药下去,应当痊愈,不想又是判断出错,临到老来,真是老眼昏花。陶御医,你那药渣能否让我等过目?”
    陶御医治病未愈,心中挫败,只挥了挥手,说道:“随你们。”
    而此时,相府内的少爷,小姐,以及叶青之类的心腹,大都进了内房。
    外面除了陶御医和这几个老名医,就剩秦先羽一人了。
    那几个名医围着药渣,不断讨论,拨开残渣,细看内中药材,时而还有人点了点残留的药汁,稍作尝试。
    时而有人看向陶御医,眼中有询问之意。
    “先前,我曾给相爷熬制一帖药,略有成效,让相爷病情得以延缓。”陶御医见他们都朝他看来,似要请教,也不藏私,“后来我仔细查看,发觉其中一味药材,对于相爷的病症,大有延缓之效。而这一味药材,本也是提神之物。”
    “是哪一味药材?”
    “寒年草叶。”
    听到这个,秦先羽也不禁一怔。
    又听陶御医低声叹道:“寒年草有七枝,每一分枝能得两叶,摘下之后,过得七天就能生长,有提神之效。而我这药方里,先是用寒年草叶作为枯草,烧出火焰,用来熬药。烟气入药,就有药效。”
    “而除了燃烧之外,内中也添了寒年草叶,又有六味提神的药物。另外还加三种,以作中和,避免药性相冲。”
    他徐徐说来,把那几种药物名称一一细说。
    众位医师听得赞叹。
    秦先羽亦是佩服,心道:“不愧是宫中御医,竟然能把药物如此配合?”
    陶御医听得几声称赞,却无多少喜色,脸色依旧平淡,说道:“一株寒年草,也就只能活过八九年,少有过十年的植株。但也有例外,传闻寒年草叶,若是经过十年不摘,能够积累药效,从而产生变化,在一夜之间,药效十倍百倍地增长。”
    “宫中就有这么几片十岁寒年草,我修书一封,请来了这些十岁寒年草,入药之后,总算得以抑制,让相爷病情不再恶化,而是保持了近半月。”
    陶御医抬头看了众人一眼,说道:“前些日子,听闻丰行府出了一片百岁寒年草。”
    “什么?”白尧跳了起来,七八十岁的老人家激动得无以复加。
    “一株寒年草,多是八九年之寿,极少能过十年,怎么可能活过百年?就算能够有一株活过百年的寒年草,但是那寒年草叶,怎么可能保存百年而不摘取,也不脱落?”
    “这乃是举世罕见的药材啊。”
    “只在传说之中。”
    众人都惊愕难明。
    只有秦先羽面色古怪,出自于丰行府?
    白尧揪着胡须道:“百岁寒年草,那是传说中的药材,难道也没能治好相爷的病症?”
    陶御医摇了摇头,说道:“若是百岁寒年草,自然药到病除。可惜,此行护送百岁寒年草之时,遭人伏击,紫檀木盒被火焰所烧,虽然没有烧了百岁寒年草,但火焰热气渗入其中。这百岁寒年草到我手里时,已是干燥,没了活性,入药之后,药效怕不足三成。”
    白老头垂足顿胸,怒道:“暴殄天物!居然用火焰烧了这样一种药材!”
    陶御医收拢药箱,低沉道:“这一帖药虽然没能让相爷苏醒过来,但已经有了好转,三月内,病情不会恶化。只是我才疏学浅,已经无能为力,只能回返京城,请宫中其他御医前来。诸位若有方法,不妨互相探讨,若是可行,便加以施救。”
    一个中年模样的医师看着他,问道:“陶御医奉命前来,如今无法治愈,此次回京,只怕难逃罪责。”
    陶御医苦笑道:“死罪应当可免,但活罪难逃,至少也把当前职位降下两级。”
    他收好了药箱,朝着内里看去,叹道:“我区区一个医者,才疏学浅,治不好病症,理应受罚。但相爷为国为民,数十年来奔波劳碌,好不容易成为当朝文相,为苍生谋福祉,却又遭了这么一场病,真是……唉……”
    长叹一声,陶御医收了药箱,向众人拱手告辞。
    白老头煞是苦恼,挠着头说道:“既然能有一片百岁寒年草,怎么不问来历?若问出来历,兴许能有另外一片,到时就能治好相爷病症!而且,寒年草每七天结出十四片,而十岁寒年草听说有七片,那百岁寒年草少说也有两三片,若有多,大家也好仔细探究探究。”
    “哪有多?”陶御医摇头道:“听说拿出百岁寒年草的是个少年,那少年自从献礼之后,不久便失了踪迹,多半是有人觊觎百岁寒年草,把他掳走了。”
    “这种奇药,可遇不可求。”
    “能得一片百岁寒年草,已是大幸,哪能贪多?”
    几位医师心中也是叹了声。
    正在这时,苏文秀从内中走了出来,看了众人一眼,低声说道:“正如诸位所说,百岁寒年草可遇不可求,能得一片已是大幸,但这一片寒年草还无法治好爷爷,只能说是天意。”
    “尽管如此,但相府不会放弃。”
    苏文秀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仍是坚定,说道:“我已派人前往丰行府,仔细查探那少年的行踪,并请州府柳珺柳大人相助。至于这里,就请诸位尽力,诸位都是名医,集思广益,或能想出好的方法。”
    苏文秀说罢,看了看一旁的少年道士。
    只见那道装打扮的少年,正在旁听着,默默不语,他皱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
    苏文秀收回目光,落在陶御医身上,说道:“陶御医已是尽力,这些日子以来寝食不安,日夜思索治病良方,相府上下都已知晓。我会代爷爷修书一封,呈与圣上,让陶御医免于罪责。”
    陶御医忙躬身答谢。
    苏文秀脸上少见血色,似乎有些虚弱,她轻悠悠叹息一声,心中苦涩:“哪里去寻另一片寒年草啊?”
    “听了这许久,小道总算听明了其中曲折。”秦先羽微微拱手,朝着陶御医及白尧等几位名医说道:“相爷异病缠身,只须得一片百岁寒年草,就可治愈?”
    “什么叫只须得一片百岁寒年草就可治愈?听你说来,好像百岁寒年草跟满大街都能捡到似的?”白老头怒道:“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么?”
    陶御医则是面容一正,说道:“若有一叶未损的百岁寒年草,必然能够治愈。”
    秦先羽点了点头,最后看向苏文秀,只说道:“百岁寒年草,小道身上就有。”
    他摊出手来,掌心静静躺着一片金叶。
    色泽闪烁,好似黄金打造。
    场中寂静。
    那一片金叶,非是黄金打造,但却要比黄金更为珍贵。
    似金非金重于金!
    百岁寒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