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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势绵延无尽,陆云娇借着火光,很容易就看见了不远处的柴熙谕。
    他像是刚和吴王搏斗完,吴王庞大的身躯已经往下沉去, 瞪大的双目随着身躯一起陷入了黑暗中。而他依然漂在水中, 装着吴国金印的锦囊就挂在他手指上。他双眼紧闭,面色青白, 仿佛快要死去。
    陆云娇顾不得多想,连忙划水过去, 刚刚拽住他要往上浮,就被他反拽住了手腕。
    他没事?!
    陆云娇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感觉,猛地推开了他, 对他怒目而视。
    他轻轻地眨着眼, 难得露出微笑,做了个口型——
    抓住你了。
    陆云娇顿时气得牙痒痒。
    这男人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为了见她一面,简直算计到了骨子里, 连命都不要了!
    陆云娇气得踹他一脚,转头就往上浮。趁着猛火油还没烧遍岸边,她得赶紧上去,才不想陪他在这儿玩。
    让他自个喂鱼去吧!
    陆云娇气呼呼地往上浮,快浮到水面时,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想看他跟没跟上。
    然而令她惊讶的是,柴熙谕不仅没跟上,反而渐渐地往下沉。只是一直静静地看着她,神色平和,仿佛即将沉入梦境的温柔睡意。
    陆云娇不信他要往下沉,便作势要再浮上去。
    可他依然没动。
    他的发冠已经被冲走了,长发像水草一样漂浮着,眼神比这江水还要清冷澄澈。然而水底太黑,渐渐地,陆云娇已经快要连他的面容都看不清了。
    在黑暗吞噬他的前一瞬,陆云娇像一尾灵巧的鱼反身潜回去,一把拽起他的衣襟,哺了他一口气。
    柴熙谕眼睫微颤,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眉目中有些哀恸与喜悦。
    他嘴唇颤动,死去多时的眼神泛出一点微弱的星火——
    不要丢下我。
    不要。
    眼神交汇时,陆云娇便懂了他的意思。
    她心中酸楚,拽紧了他的衣襟,有些恶狠狠地威胁他:跟我走!
    要是他死在她面前,她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柴熙谕点了头,便借着她度的这口气,随着她往没有燃烧的水面游去。
    不知道吴王给了新罗人多少猛火油,但见水面的船影来去,陆云娇知道肯定是镇海军和新罗人交上手了。
    好不容易带着他找到了个没有火焰的地方,两人纷纷探出水面,这才算缓过气来。
    陆云娇水性再好也没经历过这样的惊心动魄,气得一巴掌拍他胸口,骂道:“你就是故意的!就是想等我来救你!”
    柴熙谕被这一巴掌拍得咳嗽不停,吓得她立刻收了手。
    出气归出气,她可不想把人拍出毛病来。要是一巴掌拍得比之前还病弱,他非得借此赖上她不可。
    陆云娇还想说什么,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四处望了望,就看见远处的客船上,林绍正在对她用力挥手。飞雪也急得来回蹿,恨不得跳下来帮忙。
    她很高兴,刚刚挥了两下手,就听林绍声嘶力竭地喊:“当心——”
    话音刚到耳边,柴熙谕忽然抱住了她,与此同时,背后传来震耳欲聋的声浪,将她耳边震得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清。
    若只是声浪也就罢了,杂乱的动静中,有不少人开始哀嚎。陆云娇回头看去,只见有两艘船相继爆出火光,临近的几艘战船被炸得碎片横飞,在水面掀起滔天巨浪。
    客船们为了自保,赶紧加速逃开。陆云娇被柴熙谕紧紧拥着,感觉他身躯一震,喉间逸出痛苦的闷哼。
    “你怎么了?!”
    柴熙谕摇摇头,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拢得更紧了。
    晚霞早已散去,夜幕笼罩江都。柴熙谕紧拥着她,与她一起被巨浪掀了出去,在水中上下沉浮。
    猛火油爆炸的威力如此强横,陆云娇感觉自己被掀上半空,又砸回水里,浪涛起伏间,好几回都觉得要被甩飞出去,却次次都被他拽住了。
    今夜无月,江水湍急,两人几度被水浪掀出去,柴熙谕不知从哪弄了块木板让她抓着,在江水中几经起伏,好不容易摸到了岸边。
    在江水中打滚这么久,两人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禁受不住,需要赶紧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陆云娇踉跄着上了岸,转头一看,柴熙谕却没跟上,而是单腿跪在了泥沼中。陆云娇奔过去搀着他,才发觉他背后血肉模糊,不知他何时受了伤,竟然至今才让她发觉。
    陆云娇眼睛发酸,想一巴掌拍过去,让他清醒点,又舍不得,只得背着他一条臂膀撑他起来,一边骂骂咧咧的:“你跟我逞什么强,谁要你保护了,我不要你假好心!……你这个坏透了的病秧子,坏男人,就知道让我欠人情!……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不许装睡!”
    柴熙谕咳嗽不停,她听得心惊肉跳,生怕他把肺都咳出来。
    他嘴唇一动,陆云娇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侧耳过去听他说:“你总算……咳咳总算,心里还有我……”
    陆云娇气个倒仰,泪水却夺眶而出,在他手背拧了一把。
    “少给我废话!把这口气留着!你要是回不去,我就把你丢进江水喂鱼!”
    他虚弱地笑了,果真点了头,安静下去。
    江边乱石堆砌,杂草丛生,陆云娇带着他好不容易找了个干净地方,又问他信物在哪里,能否叫他的人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