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卓枝窘然,尘土越擦越脏,若叫别人见了东宫如此形象,确实不妥。她客气道:“此地离家里很近,若殿下不嫌弃,移步静宁侯府休息整理?”
东宫肯定不会同意,他不是随便人,坐卧有法。
“既然二郎如此诚恳,孤却之不恭。”
卓枝:......
她真的不想和东宫继续呆在一起了,可是四舍五入,东宫也算因她的缘故被波及至此。卓枝垂头丧气跟着东宫沿侧门上了马车。书楼距离静宁侯府距离很近,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建宁侯府街巷口的梧桐出现在眼前。
卓枝盘算了一阵,说:“等会下了马车,殿下先歇在正堂,我派人引疏风去寻浣洗衣衫的嬷嬷,”疏风和松月是东宫身边的内侍,这些事交给他定然没有问题。
诶,疏风,疏风怎么不在马车上?
卓枝有种不幸的预感,她慢慢回头,只见东宫双手交叉置于膝间,面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疏风留在孤山书楼取书,一会就带着书回来了。”
※
许是不巧,静宁侯夫妇双双不在侯府,卓枝便做主请东宫安歇绿野堂,东宫却说要到清和堂瞧一瞧。卓枝抓耳挠腮找理由拒绝,却被东宫一句“二郎宿在储宫多日”挡了回来。
果不其然,东宫前脚到了清和堂,甫一坐下,便有侍女回禀:“疏风公公到了府中,郎君可要请他前来?”
卓枝要人请疏风过来,东宫衣襟上染了尘,又被卓枝沾着水这么一擦,彻底弄不干净了。无法东宫只能暂时换上卓枝的外衫。
房中只有他们两人。寻找衣衫理所当然落在卓枝头上,她打开装夏衫箱笼,一一展示,宝蓝连珠纹,月白团花袍,几乎每一件她都喜欢。
可惜一件件,东宫挨个看过,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数十件衣衫轮流展示,没一会卓枝额间生汗。卓枝擦去薄汗,原谅她心理阴暗了,东宫怎么看都像是故意的。
“殿下,先凑合穿?松月已回储宫取衣衫。弄脏的袍子,嬷嬷说要浣洗过才干净。”
东宫不置可否,抬手随意一指,竟然选了件黄衫。
卓枝微笑,她正发愁这件呢!鹅黄太过娇嫩,衬得她一眼望去明显就是女扮男装的,这件又是阿娘选的颜色,不好拒绝。
两人隔着扇六面白玉屏。
东宫自屏风后更衣,他抬手解开颈边纽。
卓枝原本站在屏风外等着,抬眼看见他的侧影,脸唰的红了。她虽然成日着男装,可她心里清楚自己是个女孩。同居一室便算了,看别人换衣服,虽然只是外袍,实在是太过不该。
卓枝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轻手轻脚便要退出去。
“二郎,拿外袍进来。”
什么?
她才不要!
卓枝谨慎的站在门口,建议:“我去唤疏风进来,伺候殿下更衣。”
“怎么,做了坏事就要跑了?”他声音带着笑意。
“将外袍递进来,愣在门边作甚?”
只是递衣服......卓枝沉默片刻,还是将衣服递进去,察觉手上一轻,便掉头就走。
“慢着,换下的外衫。”
“殿下,等会叫侍女收拾......”这次,卓枝学聪明了,说话间人已到了屋外。
见她落荒而逃,东宫哑然失笑。他四周看了看,内室没有半点放衣服的地方,连一只矮凳也无。他将外衫搭在六扇屏上,穿好外衫,迈步而出,掀开珊瑚珠帘,抬眼就见一座鎏金水银镜,镜中人眼中含笑,那正是他。
水银镜光洁明亮,四周饰有金色葡萄缠枝纹路,镜边点缀着小颗水晶宝石,迎着光一闪一闪。
燕同心叹,花卿果然爱美。
他将目光移开,可镜中的倒影却留在他脑中,宝塔珊瑚珠帘,蝉翼纱帐幔,若不是檀木床柜颜色厚重,墙壁上挂着一柄长弓,削弱了室内的柔美之气,乍看还以为是女郎房间。
至于为何像女郎房间,这也只是他心中猜测,他自小守礼自持,自然不知女子闺阁如何。
他见过黄维德内室,三郎的内室,虽说风格不同,但没有一个如卓枝这般如此明丽的内间。就连衣衫也净是些明艳的花纹颜色。方才瞧他捧出衣衫,眼中尽是不舍,像极了阿娘养在宫中的猫儿,猫爪子牢牢抱住绣球,生怕被人抢了喜欢的小玩意。
他就选了卓枝最不喜欢的那件,果然他眼中不再紧张。
东宫对镜整衣领,鼻端闻到熟悉奇异的味道,那味道来自衣衫,清冽之中伴随着丝丝甘甜。
这味道......他不免生疑。
——“郎君!应道奇来了,他到府中了,要引他来清和堂吗?”
应道奇?
他们关系很好?
东宫垂下眼眸,笑容顿失。
第23章 伪装之术
应道奇来了?
对了,这还是那日在马车中约好的事。
只是却因莫名其妙的被抓就这么耽误了,卓枝又想到名誉值的事,不禁心情低落。她回身看了看竹帘,东宫还没有换好衣衫。
应道奇是一定要见的,毕竟他与名誉值掉落有关。
再加上她如今出现在上京城,被抓的谣言不攻自破,如说能说动应道奇帮忙辟谣就更好不过了。东宫换过衣衫,应当很快就回宫去。先留下应道奇,等东宫一走,她就过去见他。
“请应道奇先歇在小花厅,再去园子请阿兄招待他。请他如果无事,千万等我。”卓枝吩咐,她想了想又补充了说,“有事的话,请他留下地址,今日我必定亲自上门拜访。”
瓶儿却没应声,手指着她身后,愣愣的说:“谁?登徒......”
卓枝见她如此,瞬间就知是东宫出来了,她眼疾手快捂住瓶儿嘴,斥道:“速速行礼退下!”
东宫耳聪目明,古怪的看了一眼瓶儿,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他说:“不必,应道奇不必等了,引他来此......”东宫顿了一下,改变了想法,说:“还是在花厅吧。”
卓枝摸不准东宫是何意思,还是按他的话说:“快去按殿下说的办!”
瓶儿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卓枝瞪她,瓶儿匆匆行礼,一溜烟跑了。
“从前还不知二郎与应道奇相熟。”
卓枝尴尬,那日酒肆的事不好细说。
她随意寻了个由头,说:“说不上相熟,只是那日见过,听他说他有一本春山先生的诗集,便约好借来看看,今天正是为了此事。”春山先生是当大家,大昭拥护者不计其数,说喜欢他的诗总没错。
东宫若有所思,淡声说:“春山先生......”
※
送走了东宫,卓枝顾不上整理,转头便来到了小花厅。
小花厅中,两人正在饮茶。
只是看氛围,颇有些不自在。
卓枝心中有事,匆匆一眼看过,边推开门,说:“阿兄,我与应道奇有约,就先走了!”
卓泉放下茶盏,面上一副终于解脱的神情,温和点头说:“快去吧。”
也不知道应道奇怎么折磨阿兄了,分明在太学之时阿兄口中对应道奇只有称赞,怎么今天两人有机会坐在一块喝茶,倒是弄出一副不情愿劲?
两人相见是为了一道回崔南镇。
卓枝回去是因为她要绕过崔南,转向大王留村还毛驴。而应道奇则是为了去崔南调查他被暗害之事。但是据他所说,当天醒来之后就只见到卓枝以人,所处范围地点完全不清楚,所以特意轻卓枝为他指路。
因而两人基本上顺路。
崔南镇距离上京城有一段距离,两人不打算骑马,便在马车市租了一辆马车,顺道请了个车把式,便踏上了去崔南的路。
“卓郎君,”应道奇率先开口,他似乎是有些迟疑,羞涩,但还是说出了口:“这几日你不在府中,恐怕还不知道上京城有些匪夷所思的谣言,”他拧着眉,肃声说:“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才引起风言风语,昨日太学我已经澄清此事。”
“澄清了?”
那她的名誉值怎么还是负值?
卓枝查看数据,意外发现名誉值正在缓慢增长,已经是负一点,即将完成任务了。
怎么回事?
卓枝心里疑惑,她什么都没做,名誉值怎么缓慢恢复了呢?
“叮咚,系统维护期间不提供服务,所以玩家的属性值维持不变。ps:玩家与名誉值良好之人保持友谊,如此更有益于名誉值稳定哦~”
到底怎么回事!
“叮咚,东宫与玩家公开亮相孤山书楼,破除玩家被抓捕谣言,其次东宫威望高,与他交好之人怎么会是宵小之徒呢?众人心中提升对玩家的价值评价,名誉值自然缓慢回复。而且,应道奇太学严肃澄清玩家与他的关系,维护了玩家的名誉值。”
竟是这样?
卓枝也说不上什么心情,默默地接受了。
因为与应道奇说不上熟悉,她又忙于询问系统问题,所以自然保持了沉默。应道奇也不是多话的人,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很快便来到了崔南镇外。
车把式栓好了驴,好奇地问:“两位郎君可还要回上京,直接租一天驴车,可更便宜嘞!”
卓枝看了一眼应道奇,她今天肯定要回上京城,只是不知道应道奇什么打算。若他不回去,卓枝便租一天驴车,还了毛驴,就坐着驴车一路回城。
应道奇微微摇头,说:“不必,我与他打算游览几日。”
“唉?”
那车把式一听,也不啰嗦,利索上了驴车,赶着驴走向崔南镇车马市。
卓枝见他走远,诧异至极,疑问道:“你我不同路啊,应魁首。”
“有尾巴跟上了,”应道奇倾身低声说,为了掩饰他还抬手在卓枝头发上轻轻一抚,指间突然多出一片柳叶,朗声说:“二郎,瞧,就连天意也要我们久留。”
“留”之一字,他说的轻之又轻,似有所指,随后便将柳叶随手一掷。
卓枝顺着应道奇的暗示,余光朝着柳叶看去,果然见到了鬼鬼祟祟的影子。
不过是顺路,却还被人盯上了。
真是无妄之灾。应道奇被人陷害,转回崔南调查,现在看定是他招惹了什么人。可这一切与卓枝没有半点关系,她有点不开心,气闷说:“我还打算去大王留村呢,你打算如何?”
应道奇歉意一笑,说:“暂且不要去了,我们便索性似游人玩耍,趁机观察一下对方有几人。你放心,时机合适,我一定甩开尾巴,绝不耽误你的事。”
他说的诚恳,卓枝也不好生气,便装模作样的游玩一番。
街市热闹,卖吃食的,卖布匹的,卖杂物的都沿街叫卖,比之上京城多了许多市井气息。也可能是卓枝没逛过上京城的小街小巷的缘故,总之也算是她头一次逛街,非常新奇。
她手里拿着白糖圆糕吃得尽兴,寿春县主正如普通家长一般,不许孩子在街上乱吃,所以她从小只看着别的小孩眼界吃零食,光眼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