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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再走三十多里就能到家了。”话音刚落,一块齐腰的巨大冰块猛地从山上冲落下来,瞬间杂碎在她的脚前。
    云清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或许因为体质的差异,他虽然能够感受到极度的寒冷,却并没有因此冻坏半块皮肤,透骨的寒气顺着厚实衣物穿透到身体里,只让他的手指骨节微微发红。
    云清将手抄到口袋里,仰起头看了看四面冰山,高大的冰川与雪山夹道伫立,过于狭窄的道路显得无比压抑,阴灰色的雪云堆积在头顶,映得天地一片惨淡。
    雪原上的夜晚,总是来得更早一些。当所有的云团都变成暗灰色的时候,日光就再也穿不透厚实云层。
    云清拔出身畔长剑,随着一声轻铮,半透明的剑光照亮身边一两米的地方,狂暴的风雪不停吹打在剑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小小的光晕在巨大雪山下缓慢前行,微弱的光线折射在冰凌上,透出一点幽蓝的色泽。
    常年生活在冰原上的姑娘,由于常年习武,腿部极有力量,加之对这条路很熟悉,她背着长弓迅速地潜没到风雪深处,云清看着她的背影,随手拿了一团坚硬的雪团子,揉了揉塞进嘴里。
    冰雪透骨地凉,一入口冻得牙花子都发酸,他倒抽一口凉气,慢慢蹲下身子,过了片刻才缓了过来。
    冰雪顺着喉管流入到肺里,冷得他脊背都有些发疼。云清在地上蹲了会儿,伸出手在嘴角擦了擦。
    透明的剑光中,他的手指上一片湿润的红色,在漫天飞雪中无比显眼。
    云清看了看手指,随意将手插到一团雪里,仔细擦干净了才抽出来。由于被冻得太久,整个手掌都开始泛起一种半透的粉色。
    他蹲在地上休息一会儿,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背着长弓的安多急匆匆折返回来,看见他的样子脚步一顿,然后一把将云清拽了起来。
    “不能在雪地里睡着,”她满脸焦急地低声解释道:“外面风太冷,我们没有帐篷,睡死过去很危险。”
    娇娇的姑娘背着一人高的长弓,拽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年轻人,弯着腰在雪地上慢慢行走。从走进这片雪原开始,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
    按照每次出入血瀚海的经验,不睡觉走上三两天就能到家,修士强横的身体与魔宗纯粹的精神力,使得她能够很快地度过最难熬的时期,然而这次的情况与以往并不相同,她拽着的哥哥遇到很大麻烦。
    从上京开始堆叠在身体里的暗伤,在冰原的寒气刺激下全部爆发出来。云清的精神与意志自然强大,所以他一直在走,并且走到了血瀚海三十里外。
    但有时候强大的意志并不是万能的,而且在清醒的意识下,他无比清晰地感受到暴烈的风雪与透骨的寒意,那些寒意一点一点侵蚀他的五脏六腑,无论是清谈会还是小胡同巷,亦或是青城山的伤一起爆发出来。
    云清抽出手,又从身边抓了一团雪,囫囵塞进嘴里。
    安多猛地扭过头,恶狠狠看着他,过了会儿眼神又慢慢软下去,十分委屈地喊道:“哥哥,教谕那个老东西已经快死了,快死了!一个快死的人能做什么,你为什么一定要去杀他!”
    “老东西死前那一掌你怎么扛?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送死!你现在连这条路都走不过去!”
    随着声音迸溅在雪地里,周围冰川上的积雪簌簌直落,雪团在山腰上滚落下来,越滚越大。雪岭上一道细缝轰隆裂开,云清一把抓住她,无声无息冲进了雪原更深处。
    两个人走到背风处停留片刻,脚下的路凹凸不平,云清随意用脚踹了踹凸起的冰层,随着冰雪碎裂崩裂,露出雪地里几个冻死的人。
    那些人大多衣衫不整,露出半张胸膛,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
    冰原上陷入诡异的平静,安多眨了眨眼睛,慢慢直起身子,轻轻拢起双手。轻喃的咒语在荒野里显得更加寂寞而凄冷,可念咒的姑娘此刻却显露出一种神圣的宁和。
    她笔直地站在雪地里,卷发从摘下的帽子里流淌出来,被狂风吹得在半空中飘荡。
    来自草原的信众会前往血瀚海朝拜,有些人会被冻死在半路上,死前他们仍然面向遥远的北方,遥乞长生天最后的圣光。
    安多沉默地用手抄起雪,将他们埋起来。看着那些死去的信众,想到这些年被封印在血瀚海里的族人,她年轻的眉宇间罕见显露出一种厌倦而忧伤的痕迹。
    她站在风雪里,露在风雪里的双耳被冻得通红,这些年她见到过很多虔诚的子民,也背负着很多子民的性命。
    看着遥远的黑色荒野,她沉默了会儿,慢慢说道:“哥哥,血瀚海是个很冷的地方。”
    云清有些出神地看着笔直的冰路,周围的万丈绝壁都泛着冰光,如果这样的夜空里能够有星星,那一定是世间少有的壮美景象。
    他看着安多,温和说道:“走吧,我们回家。总有一天,血瀚海里也可以长满绿草和牛羊。”
    安多说道:“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死,为什么我们一定要被封印在血瀚海?”
    云清仰头看着黑漆漆天空,问道:“安多,如果有个人说我们有罪,你怎么办?”
    安多想了想,说道:“自不量力,我自然一箭取他性命。”
    “如果有一个国家的人说我们有罪,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