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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三啃完奶饼,拍了拍手上的碎屑道:“既然要登天,又何须敬畏?”
老人摇摇头,道:“若不信天意,你为何前来草原?道宗的人来这儿,无非是为了追杀圣教修士。”
叶三看了看脚底的草,随手扯了一根用力拔断,伴随着新鲜汁液溅落在手指上,他平静地抬头道:“我和魔宗啊,有些事情要解决。”
“是吗。”老人渐渐收敛起笑容,从草地上站了起来,伴随着起身的动作,那条羊毛毡的扣子松脱开,使得毡子半垂在肩膀上。
他看着叶三,从容的一双眼睛也渐渐恢复了漠然,“作为救命的恩人,我留你一夜,但作为圣教的仇人,我不能继续留你。”
“昨天夜里,我从鼓骨的声音里听到了长生天的预示。它告诉我,一个男人会提着刀再次回到草原。”老人蹙起眉头,扭头看着叶三,“我跟随指引往云中走,果然遇到了你。”
在草原上很容易遇到魔宗的人,叶三只能怪自己的运气没那么好。随手救了几个不会修行的普通人,都能撞到草原上的大萨满。更倒霉的是,他的刀还被大萨满认了出来。
叶三沉默了一会儿,一探手握住刀柄,平静说道:“如果想杀我,你们几个人还不太够。”
老人静静看着他,从容的外壳下,他的眼睛里渐渐升起一股压抑与颤栗的情绪。
“你当然很强,但是有一点,你到底还没有恢复当年的力量,而这里是圣教的地盘。”
老人站在草海里,抬头望天,东方的红日腾空而出,将空气里仅有的水气都一扫而空。金色的光辉洒满了整片草原,太阳永不会落下,就像长生天的光辉,永远会眷顾这片丰沃大地。
看着那片圣洁日辉,遥想回归瀚海冰川的掌教大人,老人眼底仅有的恐惧都彻底消失,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强大的勇气笼罩了他,隐隐的狂热从身体每个角落迸发出来。
“长生天的恩泽照耀大地,来自道宗的魔鬼屠杀我们的亲人,抢占我们的家园,诋毁长生天的荣耀……”
老人虔诚地抚上胸膛,在念完这句话后,他的瞳孔渐渐变了。黑色略显浑浊的瞳孔一瞬间褪色发白,白色的眼仁渐渐扩大,占据整个眼眶。
叶三猛地扭过头,那双奇诡的眼睛有种莫名的力量,在他准备拔出刀的一瞬间,周围的环境忽然发生了变化。
空气像是变得无比粘稠,几乎变成一层半透明水光。外界的景物都变得扭曲弯折,不停颤动。叶三一把抽出刀,毫不犹豫向身边劈去,然而无形的空气一时摸不到、斩不断,反而温柔而强横地裹住了他的刀。
所有的空气都变成了水,所有的水都裹住了他。
越来越粘稠的力量让叶三有一瞬间的停滞,那把刀不停在空气里切割,像是搅动面团的一根筷子。
老人颤抖着身体跪倒在地,由于颤抖得太过剧烈,那条羊毛毡掉落在地上,被风吹到土坡下的帐篷旁边。
帐篷边的几个男人纷纷跪倒在地,极为虔诚地拜倒叩首。
作为草原上的大萨满,老人秉承长生天的意志,每一任的大萨满都是无法修行的普通人,但他们用魔宗特有的修行方法与天地进行沟通,从而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调动天地灵气。
这在魔宗修士的眼里,便是与长生天沟通,从而借助长生天的力量。
老人颤抖着身体,慢慢拜倒下去。白色的眼睛里空无一物,他喃喃道:“请长生天神力,将你送到该去的地方……”
不论是传说中的地狱黄泉还是西方菩提,只要能够将他的神魂再一次送走,那么骨鼓预测出来的结果就再也不可能成真。
叶三站在浓稠的空气里,静静站了一会儿。他本应该挥出刀,去砍出一条生路;或者用手里的刀,去击杀眼前的敌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空气积聚过来的时候,遵循着一种相当熟悉的路线。
那些空气混合着精粹灵气,将四面八方的一切生机都吸收殆尽,脚下的草海迅速变黄,老人的霜发迅速变干枯,那些纯粹的灵气,像风像雨一样,柔和地裹缠住了刀。
叶三静静看着眼前一切变化,平静地思考起来。
和风一样的灵气,他见过太多次。每晚他修炼的时候,那些风从窗户与门缝里钻进来,然后透过他的衣服,顺着经脉流淌进丹田气海。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单纯的刀剑无法劈断空气。这世上能够斩断灵气的东西,只有灵气。
他的刀上,轻轻跳跃起一点微弱的光芒。
如果叶三去过上京西门外的面粉仓库,就会知道在飘满粉尘的仓库里点起明火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当一道光亮出现在粘稠无比不透风的空气里,无数道火光瞬间被点亮,如流星倒卷着向天空冲去,茫茫草海上瞬间冲起无数火光。
爆炸声响从草海深处传来,粘稠道极点的空气一瞬间被点燃,半空中,所有的空气在燃烧。
天地里无形的空气搅动翻卷,火光急速朝空气眼中的叶三狂奔。
火光倒映在叶三漆黑眼睛里,他应该立即逃跑,但是他没有地方可以逃。
天地之间,巨大的星火在燃烧。火光炙烤着他的皮肤,然而叶三却在一瞬间平静到了极点。
他伸出手,在火海里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