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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句话,老人感慨道:“是啊,我的力量已经消失,故人几乎死尽,但是,叶小子,你们终会后悔的,将人类光明道路斩断。”
    “终有一天,我的意志会再度觉醒,那时候,便是人们重返光明的时候。”
    说完这句话,他缓缓往后靠在老树上,血水从他的衣袍里不断往外流淌,像是红色的溪水。
    黑衣的修士们没有抬头,他们跪倒在整个上京。
    叶三拽着云清,一步一步,在人海里往前走,他们走完长街,走完小巷,路过包子铺,走出南门大街,在阳光下,站在上京的城墙下。
    城墙上,还有爆炸时残留的几道极深的剑痕。
    在黑衣的人群里,有人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笑意悠然地走到老人身后,用一柄锋利小道,笔直捅进了老人心脏。
    老人身子僵了僵,默然笑道:“小秦啊……”
    秦无念微笑看着他,道:“师父,该就寝了。”
    老人的笑意却越发幽深起来,道:“苏蕴死了,你可以杀我,可我死后,你还能恨谁呢?”
    “你就……慢慢地恨下去吧,带着苏蕴的性命,从此一辈子,慢慢记恨这个天下……”
    秦无念手中拿着清虚宗的掌门印,无声微笑起来,道:“您死以后,我清虚宗……当为陛下,牛马走。”
    “我知师父平生最恨皇权凌驾于道宗之上,就偏要让您的清虚宗,成为皇帝最锋利的一把剑。”
    那柄小刀猛地抽出。秦无念霍然起身。老人慢慢闭上眼睛,笑意凝固在面孔上。
    秦无念慢慢擦拭着刀上血迹,笑意无比幽深,无比冷静。
    在千里之外清虚宗里,司南天的老太爷披着毛毯,静静坐在老树下。他刚刚写完了今日字帖,心神格外平静。
    看着眼前连绵山脉,老人面前的字帖忽地燃烧起来,燃烧的纸灰落在地上,慢慢被风吹散了。
    远处的小童无声走上前,将一炉熏香点燃,俯身跪下道:“老太爷,掌门大人说,今日下山前看天象会起风,让我等叮嘱您,起风后回屋歇歇。”
    老太爷沉默看着眼前飘零的纸灰,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些纸灰,像极了每年清明坟垒上飘零的灰。
    良久,他才问道:“他就留下了这一句话?”
    小童恭敬俯身道:“不曾有别的。”
    老太爷不再言语,他沉默地敲击两下桌面,让所有人都退下。
    整个山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山间云雾蒸腾,树叶婆娑,老太爷坐在椅子上,终是缓缓开口道:“行之啊……”
    他挥了挥衣袖,眼前落叶与纸灰尽数扬起,纷纷扬扬洒开,像是胡天漫地一场大雪。
    在那一天,青城山里那只矫健华丽的白鹿独自走到悬崖边,对着山下涛涛树叶,无声地趴伏在地。
    三日不饮不食,自绝而死。
    大青山里,只有长大的小母羊咩咩长叫几声,孤独站在极深的草木中。
    第208章 江湖秋水长
    夏天来临的时候,皇帝陛下迁都洛城。
    史书中说,那年的初夏,天有异像。上京下了三夜暴雨,上京城里凭空出现一座高山和老树。
    司天台恭请陛下迁都,也就在那一年,大翊改元“晏平”。
    海清河晏,天下太平。
    针对那两年的史书记载,后世认为有许多并不连贯的地方。
    譬如为何大翊忽然迁都,譬如那座高山究竟如何生起的。
    譬如朝中那位黑衣宰秦无念相生平究竟是什么,为何以道士之身直上青云,成为大翊为官最久的黑衣执宰。
    为何在晏平初年之前,大翊那一任的皇帝会离开上京,仅仅是如史书所言,探视天下吗?
    又譬如……为何在晏平元年之后,黄河岸边,尤以衡山郡为首,出现了长达两年的饥荒。良田如何荒废,种田的百姓又去了哪里?
    所有的故事都被剪裁过,最终落下短短几行字,“晏平初年,海清河晏。”
    九月,大翊的军队攻进黑城,黑城的萧太后抱着神子从城墙上一跃而下,大翊自此开拓了有史以来最为广阔的领土。
    而在那位黑衣宰相的劝说下,陛下对草原实行了长达十年的休养政策。在天高云阔水清鱼肥的唐峰雪山下,留下了一片可供胡人驰马的草场。
    十月开始,皇帝陛下开始大举废除天下的道观,所有有度牒的道士都被官府记录在册,无路引不得离开道观所在之地半步。
    天下九成的道观都被改造成为学堂,所有的孩子们不得前往道观修行,但一定要进入学堂读书。
    西北黄河道边,叶三将腰上的水壶解下,看着金黄色的稻田,道:“快收割了,得再喊些人来。”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浑身上下全是稻穗。稻穗在手掌心,一吹就露出白花花的仁儿。
    那粒小小的米笔直飞出去,落在身后秦无念的眉心上。
    秦无念大笑道:“我已将你的话转交给陛下。”
    叶三挑了挑眉,接过云清手中的水壶,道:“什么?”
    秦无念笑道:“我上次问你,如何能够让天下再无此乱。你说,要么杀干净修士,要么多读书。”
    叶三了然点头,道:“附近的学堂正在修建。稻米也快收割,等这里的稻米收割完,我要继续往西走,然后,种地。”